程时微看了看他，平静地说道。
“后续我来接手，直接开始吧。”
“哦，哦，好的……”
客户经理讪讪点头，却是多瞄了她一眼，腹诽这个总公司的秘书真是个狠人。
徒弟刚死就能这么轻描淡写地接过对方的工作，看着也一点不悲伤，还是说总公司的人就是这么冷血。
他心里有点小九九，不过也不敢直接表现出来，马上提交了招商名单。
程时微冷静地核实了一遍，而后又去了商场那边，查看商铺的进展情况。.七
这些记录有后来补充的痕迹，倒是做得很详细。
她一间一间地看过去，对照现有的记录，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在上到二楼中厅的时候，忽然发现另一侧有人在撤牌子。
程时微扫了一眼，看到正在撤的是云家的牌子。
这个位置就会空出来了，需要尽快补位。
程时微面不改色地做了登记，巡视工作就算是完成了。
“工期也不能催得太紧，和商家协商的情况下提速可以，保质才是最根本的。”
她离开前叮嘱了一句，经理连连点头。
这边正说着，那边云家来人了。
商铺已经弄到一半，放进了不少东西，但现在得全部搬走。
几个工人来来回回地跑，也到场的云艺裳脸色有些暗沉。
她阴阴地盯着逐渐被搬空的商铺，内心翻江倒海。
其实她根本就不想来，但这边是她自己捅的篓子，云妈妈几乎是押着她来的。
“你说说你，要说你什么好，本来可以在这边大干一票，现在就像丧家之犬！”
“你就只会傻愣着，还能期望你干点啥？”
云妈妈一看牌子都撤走了，气更不打一处来。
家里也是鸡飞狗跳，她忍不住唉声叹气。
“唉，真是造孽啊，我和你爸上辈子真是欠了你的，这辈子才让你这么折磨我们……”
“……我去上厕所。”
云艺裳听得一身烦躁，这两天这些埋怨和叱责已经听得耳朵都要起茧。
她沉下脸转身就往外走，云妈妈被她气得跺脚。
“你给我回来！”
“哎哟气死我了……”
只觉得这个糟心女儿越来越不服管教，云妈妈气得直抚胸口。
她下意识往另一边扭头，却在这时，一眼发现了正准备离开的程时微。
“啊！那个……程同学！”
她在脑海里快速搜罗了一下，不记得程时微的名字，光记得一个姓氏。
喊出口的瞬间，立刻快步走近。
“我没认错，好久不见，我是艺裳的妈妈，你还记得我吗？”
云妈妈的脸上转瞬褪去怒气，随之替代的是挂在脸上的笑容，她似乎尽量想表现得友好，但因为太过用力而有些僵硬。
程时微脚步一顿，回身看向她，只是恬淡地点了下头，就当是打招呼了。
云妈妈又是笑了笑，一点不介意，赶紧上前一步示好地说道。
“听说你在这个公司上班，那真是太好了，上次那件事啊都是误会，可能是我们艺裳哪里没表达好，她不是那种意思……”
“阿姨，这件事已经有定论，我们公司不会冤枉无辜的人。”
程时微淡淡说着，也许是不想听云家人提到陈玥，她回答得很克制。
云妈妈微微愣了愣，似乎觉得这件事还有余地，上赶着赔笑道。
“对啊，不能冤枉无辜的人，我就说都是误会，你看你能不能向傅……”
她正想求程时微去说情，身后骤然传来云艺裳语气不善的声音。
“妈，你在和谁……”
她没有看前方，只以为亲妈在和现场的工作人员求情，就更烦了，也觉得丢脸。
可还没说完，她却是猛地定在原地。
当程时微的脸从云妈妈身后露出来时，她一下瞪大了双眼，面色一瞬发寒，跟见了鬼似的。
但也就是一瞬间，她立刻别开脸去，吓得变了色的眼神却是缓了有一会儿才趋于稳定。
云艺裳忍不住又偷瞟一眼程时微，似乎对方出现在这里是让她完全无法理解的情况。
她眼中的戾色一闪而逝，倏然加快步伐走到母亲身边，拉了她的胳膊一把。
“走吧，还有事呢。”
“你这孩子，快跟朋友打声招呼啊。”
云妈妈瞪了云艺裳一眼，责难她不会看眼色，这是多好的机会。
云艺裳似乎没有胆子正视，只遮掩地催促了一句。
“行了，快走吧。”
却在这时，程时微冷不丁开口。
“你好像怕我。”
她看着云艺裳，微微皱了下眉，只觉得有点奇怪。
这个女人每次看到她都能自己演一出大戏，但从来没有这么怂的时候。
云艺裳浑身打了个激灵，终于看了她一眼。
但比起程时微的从容，云艺裳像是迫不及待想要躲避什么东西，有些匆忙地说道。
“你想多了。”
她说完，就把亲妈拉走了，云妈妈一路上继续数落她，这会儿云艺裳一声不吭。
“……”
程时微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到了晚上，工作一结束她就找了宋风，她心里有疑问，但不通过警局的情况下，她没有权利看当天的监控。
她不清楚之前傅凌琛是叫谁去查的监控，但宋风可以接触到。
结果宋风还真的给了她视频，而经过技术处理的片段远比原视频清晰得多。
程时微发现肇事车辆是套牌的，这还不是重点，最重要的是，还原的司机面容尽管只有一个大概的轮廓，她却一眼认出就是之前在大厦门口“不小心”撞了她的人。
反复确认了几遍，她霎时有些喉头发紧。
身体沉重地往椅背上一靠，程时微垂下头，只觉得指梢都开始发凉了。
陈玥，真的有可能是替她死的。
看完监控，程时微从新野出去的时候，天光已经完全暗下来。
走到之前共同躲过雨的雨棚底下，她的心情有点低落。
但来不及被回忆侵蚀，一辆车停在了正前方。
程时微愣了一下，是过分熟悉的库里南。
黑色的单向玻璃在夜色中神秘而沉寂，车灯打招呼似的闪了闪。
“……”
程时微倒是没有迟疑，缓步走过去了。
等上了车，她才淡淡问道。
“你怎么来了？”
“担心你。”
傅凌琛简单明了地给了三个字，宋风向他报告了刚才的事情。
自然，监控也是他授意给的。
“咔哒”一声，安全带扣好，程时微短暂地沉默了一下。
她手里抓着手机，指节微微发力，而后又松开。
“我发现真的是因为我。”
低着头，程时微没有一丝情绪起伏地说出这句话，那句“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到底是咽了回去。
车厢里一瞬变得很安静，她没去看对方的表情，咬了咬牙继续说道。
“那个男人我见过，只有一面，就在出事的那天。”
“确切地说，是他见过我，知道我穿什么衣服，手上拿什么伞。”
顿了顿，她凝眸又补充了一句，语气里没有半分疑惑。
程时微说完，下意识攥起了拳头。
那声“对不起”，如今想来真是讽刺至极。
傅凌琛余光看了看她，并没有惊讶，平稳地将车子开出去，同时沉声说道。
“正在找他。”
“他是有备而来，也许还有另外的办法。”
程时微皱起秀眉，似乎出来前就已经想好了似的，转头看向傅凌琛，眸中坚毅的光比晨时更亮。
她看着对方，唇瓣一张一合快速变换着嘴型，将自己的全部想法和盘托出。
夜色里，那似乎本就存在的舞台，一点一点地构建出轮廓。
傅凌琛安静地听完，几不可见拢了下眉心，只问了一句。
“一定要做吗？”
“对。”
程时微坚定地点头，忽然伸手往自己包里找了找，拿出一本笔记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