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流已停。
谢遇踩遍了周围，发现不论往那边走，只要走出十步，最后都会回到原地，同白离大眼瞪小眼。
谢遇：……
尴尬。
他率先别过脸。
心中盘算着万一被问最后为什么做出那样的举动该如何回答，却自个儿也想不出所以然，只觉得心神混乱，似是方才那疯狂的灵气流还在心里作乱一般。
果然，他听见白离道：“为什么最后不离开？”
谢遇能感受到对方落在他侧脸的视线，说不清，道不明。
沉默会儿，谢遇无法，干脆直接炸了脾气：“我他妈辛辛苦苦破阵，难道是为了回到起点吗？”
白离轻笑道：“所以你选择了倒退？”
谢遇：“……”
谢遇笃定：“我可以再破一次。”
他听见白离轻声道：“好，我帮你。”
谢遇呼出一口气，这才像话嘛。
紧接着，他就听见他说：“不过我不觉得你能再破一次。”
谢遇表情一变，白离平静解释道：“你能破阵是得益于白道长的指点吧？可阴阳阵最大的特点是变化，他告诉你的破阵点已经不管用了。”
谢遇默然，是这个道理。但是……
谢遇微扬下巴，“那又如何？破就是！”
白离笑出声，注视着他的眼中光芒忽闪，沉声道：“好！”
一张俊脸突然在谢遇的视野里放大。
白离上前两步，拉近两人的距离，近得他稍往前倾就能碰到对方挺拔的鼻梁。
“不过——”他听见白离拖长声音，“你不解释一下自己为什么要会出现在白家？”
“……”竟然又被盘问？
谢遇后退半步，“外面……外面通缉令这么多，我被抓有什么稀奇的。”
白离眸中笑意不变，抬手摸上他的脸，轻轻摩挲，“在说这话前，你是不是忘了你这张脸？”
谢遇梗住。
他确实忘了，他脸上还有易容。
通缉令上的容貌和他本来的面目完全不一样，说他不是故意的都没人相信。
谢遇：“……”
白离垂眸，长长的睫毛挡住了眼中的情绪，“我给你建好了冬日避寒的屋子，放了驱寒避暑的阵法，院里栽了桃树……”
他细细道来，谢遇竟从这清冷的声线听出点小媳妇般的哀怨。
“排除周围的危险，隐盖你的踪迹……那通缉令本意就不是为了抓你，只要你待在那处，一世无忧。”
话落，白离的视线落在了谢遇脸上，轻轻问道：“这不好吗？”
“……哈？”谢遇怔愣。
这个人……
心里的莫名感奔涌，本是陌生的情绪，却因出现太多而渐渐熟悉。
他刻意忽视心中的不自在，语气僵硬，眼神闪躲：“怎么可能好？我也是有事情要做的好嘛！”
白离回忆起月光下半山腰时少年乘他酒醉也说过的话“我有我的事，你有你的事”。
如梦初醒，他像妥协了般后退一步，道：“也是……”
气氛变得有些奇怪。
不知道为何，他能感受到白离似乎有些不开心，但他不知道他有什么不开心的。
因为自己离开了他亲手建的房子来到燕京？还是因为他擅作主张来白家救他？
谢遇脑里空空，迟疑地开口道：“你的院子……我很喜欢。”
白离看着他，面无表情：“是吗？那很好。”
小心翼翼观察者对方表情的谢遇：“……”好像没有开心起来。
他道：“白家要通缉我，用得却是‘周永’的名号。我回谢家的事情从未遮掩，别人或许不知道‘周永’就是谢遇，但白家明明心知肚明却没有对我动手。如果他要抓我，这不合理；如果他不想抓我，又为什么刻意推动我的冒牌通缉令？”
“这么显而易见的不对劲我自然要来白家查查。听你刚才话……你知道缘故？”
白离转身背对着他，不答反问：“你说呢？”
看着白离孤零零走开的背影，不知为何，心里突如其然升起一抹不忍，一慌乱道：“好吧，我承认我是故意易容被抓的。至于原因嘛……云家的大小姐，也就是云希跑出来被我遇见，她担心你所以拜托我来救你……”
离开的身影停下，却没转身，“只是这样？”
“我也……担心你。”
不经大脑，脱口而出。
说出的那一刻，谢遇愣住，仿佛一切的困惑终于找到了答案。
哦，原来，他是在担心他啊。
谢遇觉得自己有些奇怪。明明这个时候，他应是全力应付谢家才是。
白离是他复仇路上的一个变数。
一个，奇怪的变数。
少年明白原来在不知不觉间他已将对方划入了自己人都范畴，会担心，会忧虑。但他却不明白，青年重回曾经处心积虑想要摆脱的家族的真正原因，也不知道，在他回到白家后，有人拿着他的假身份的通缉令放在反抗的他面前——
青年安分了下来，乖乖被束上枷锁。
话一落，原本作势离开的人瞬间回到他身边。
他落入一个怀抱里。耳边响起白离透着愉悦的声音，“我也好担心阿遇啊。”
谢遇：“……”莫名觉得自己好像着了什么道。
谢遇双手用力，一把推开几乎半边身子压到自己身上的男人。
在白离笑吟吟地注视下浑身别扭，他板起脸道：“说正事，我是在白老祖的帮忙下破阵的。”
被推开白离也不恼，笑着点头：“嗯，阿遇真厉害。”
“……”
谢遇继续：“之前白老祖有一次出来了……”
“什么？那你有什么受伤嘛？”白离笑意收敛。
“……我没事。”谢遇顿了顿，继续道，“他是在看到云希的药发狂的。后来他告诉我，那种药能让人诞下天赋出众的孩子。”
白离忽然僵住，瞳孔微缩，似是魔怔了般静止片刻。
半晌，他抬手扶住额前，肩膀抖动，着魔似的笑声响起。
“还真是，如此啊……”
谢遇被笑得心下一紧，追问道：“你知道些什么？”
好一会儿，白离才止住笑声，他再次抬眸，谢遇还是第一次看见白离如此脆弱的神情。
“白……白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