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沈丞相入御书房一叙吧，祖母，您就在屏风之后听着好了，全当是替我们看看他的深浅。”容曦笑着开口，让身边的小太监去叫人。
收到旨意的沈丞相自然不敢拖拖拉拉的，如今，这宫中能做主的人分明已经选出来了。
他换了一身十分整齐的袍子，进来之后先行了三跪九叩之大礼，神色带着毫不掩饰的坚定与尊重，仿佛已经选择了萧瑞。
这姿态虽略略有些虚伪，却能表明他此时的选择，让人放松。
容曦淡淡看着这装模作样演戏的人，索性拿出了一盘残棋，黑白棋子错综分明，萧雅看着容曦忽然有了这样的闲情逸致，不由得冲她略略翻了个白眼，眼中写满嫌弃。
“祖母不如试一试，可否能破解残局？”容曦笑着发出了邀请，太后听到这话也生出些兴致，仍然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清楚的能听到萧瑞和沈丞相的对话内容，如今悠闲一些，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您曾是父亲亲自为我挑选的老师，你我之间本不至于行如此大礼。”萧瑞慢慢走了下来，神色带着隐约的认真。
沈丞相之于他，的确是一个极其值得尊重的师者。
如果没有当年的悉心栽培，或许现在的他也不会如此。
只是，沈丞相却已经丢掉了初心，为着朝堂的繁华所迷，一双眼眸永远只盘算着那些总会散去的利益。
“您是高高在上的帝王，臣，不过是侥幸能教过您一些东西的老东西罢了，怎敢妄言称师？”沈丞相此时倒表现出十分的虔诚与卑微，佝偻着身体，趴在地上，微微发抖，好像是对这位新的帝王十分恐惧。
萧瑞瞧他如此，不由得紧紧抿着唇，眼底多少浮动些不满之色，手指慢慢紧握成拳，垂下眼睑，不由得低笑一声。
“也是，你我的师徒情分早已经尽了今日出现在这里的无非就是新的天子与旧朝堂的老臣，您年岁不高，可是在朝堂却颇有地位，不知接下来沈丞相可愿意为朕效劳？”
“臣只愿为朝堂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沈丞相答应的很顺利，可又好像什么也没有同意。
萧瑞的面色不变，依然不会再受外物轻易影响心情：“那朕只问你，你之前究竟帮了父皇多少？他如今成这般凄惨的模样死去，你可知道那些人背后的层层纠缠？”
这些个方士都已经跳到皇帝的身边来了，在达官显贵之中必然也是颇有名声的。
这次，他不仅要把方士解决，更要把那些想要长生不老的贵人也一起杀了。
没有什么是比死亡更永久的永生了。
“臣看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进宫，待在陛下的身边了。”沈丞相对此事倒是含糊，好像什么也不知道。
“祖母觉得，他能够问出多少东西？”容曦端详片刻，最终挑下了地方落子，笑着开口，眼中却有淡淡的凉薄之色。
沈丞相再怎么样也算是两朝元老一般的人物了，不说多么尊贵，可该有的体面却不少。
而像这种程度的遮掩，太后也比任何一个人都清楚，即便是轻一些处罚，那也是要砍头的。
“他自然不会承认自己所做之事，丫头，有时候若真把人逼入死路，那反而就难以让他出来了。”太后低声开口，将手中棋子轻飘飘的放下，眼中却有淡淡的无奈，从容摇了摇头，原本容曦那还算强硬的棋子，一步步被逼到角落。
虽说棋面上看着是容曦占了上风，可最终分明是太后手中的棋子，更胜一筹。
“可若是不把人逼到绝路，便什么也问不出来了，虽说两位王爷未必帮过父皇，但此事兹事体大。”容曦叹了一口气，有些烦躁的盯着眼前棋子的走向，眉宇之中分明写满了紧张。
这几位皇子必然不能够共处，皇位的更换，虽不一定要兵不血刃，可厮杀确实难免的。
外面的沈丞相仍然咬紧了牙关，只说自己并不知道这些事情，看着毫无破绽，让人无法惩处。
“你好歹是朕曾经的师傅，举止言谈，许多细节都足以暴露出关于此事，你并非一无所知，甚至还是其中的一个推手吧？”萧瑞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直接把这些明显的小动作给指了出来，看着他因过分紧张而微微捏紧的拳头，笑的无奈。
“你紧张之时，大约就是喜欢握拳，这点小动作，这些年都不能改变。”
“还有额头的细汗，因为知道些什么更清楚最终的影响，所以你太害怕担心了。”
“您和我好歹曾经有过一段时间的师徒之谊，我绝不会抄家灭门，可若使您肆意遮掩，真以为在这样的范围之内便可保全一切，那就别怪我登基之后无情了。”
萧瑞的声音微冷，只有毫不掩饰的警告。
沈丞相仍然佝偻在地上，分明是铁了心，不打算泄露出任何消息。
长生不老之事，牵扯的人与事实在是太多了，满朝显贵，哪个不想要个长生不老，此时便不能有人拒绝他们。
若是萧瑞要彻查，到底于他而言必然会是一件天大的祸事，除此之外便再没有任何好处，整个朝堂也不能再有什么波动了。
自认为这番作为是对萧瑞极好的沈丞相不由得叹息一声，他心中多多少少自然还是顾全着一些昔日的师徒情谊，否则也不会这般遮掩了。
至于自己牵扯其中所成就的种种推波助澜，沈丞相仿佛彻底忽视掉了，慢慢的离开了这熟悉的皇宫。
琉璃瓦片，闪烁着夕阳的余晖，似乎也在印证着一个时代的终结。
“看起来，还是祖母技高一筹，孙女到如今也不是您的对手呢。”容曦委屈的趴在棋盘上，她看着黑白棋子，错综分明，可一切却已经有了结果，便把两颗棋子丢在了桌子上。
“哀家也是费了不少心力才保下这两颗棋子。”太后微微一笑，心中倒是松了一口气。
她在意容曦，自然也希望他们夫妻二人和顺，可同样，同事也是所有皇子的祖母，希望孩子们都能平安健康，她已经白发人送黑发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