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碜山门前，长了许多杂草。
道门信众不如佛门，李尔知晓。
可天师道好歹也是一方道统，却落魄到这般地步，简直不可思议。
不会儿，一个中年道士走出来。
这中年道士身材消瘦，相貌清癯，破旧道袍打满补丁，却掩盖不了铮铮风骨。
看李尔一眼，道士眯起眼睛，笑问道，“居士是来烧香，还是来抽签卜卦？”
李尔轻笑，朝道士拱手，“李某既不烧香，也不问卦。李某此来，为向老天师请教一些上古文字。”
“居士随贫道来。”
道士点头，带李尔跨进山门。
天师道倚山而建，几个宫殿连在一起，雕梁画栋，彰显着天师道过去也辉煌过。
一路走来，李尔只看到几个道士，或挑水劈柴，或挑粪种菜，操劳于生计，没有人多看李尔一眼。
整个天师道，弟子门人不过十来个，甚至比不上一些不入流小帮派弟子多。
道门竟败落至此，让李尔有些不敢相信。
来到太清殿，李尔看到了一个老人，一个颤颤巍巍，黄发挽成道髻的老人。
老人盘坐在太清道德天尊雕像前，他身子佝偻，生命气息微弱，似那风中残烛，随时会熄灭一般。
李尔看向天尊雕像。
天尊雕像是石头雕刻，形象丰颐，神态端庄，一派和睦气象，承接天地自然，与万道共生。
这雕像，出自大家之手！
“小友对太上天尊感兴趣？”
老人转头，他双眼浑浊，皮肤上长满了斑纹，声音暗沉，腐朽气息扑面而来。
李尔摇头，开口道，“后学末进李尔，见过老天师。”
老人浑浊的眼神有了色彩，打量李尔许久，声音洪亮了些，“小友，让老道为你卜上一卦可好？”
不等李尔回答，老人拿起签筒摇晃。
“李尔？”
老人站起身来，风一吹似乎就会倒下。
“小友请随老道来。”
李尔跟着老天师走到一间客房，老天师端出茶水，笑道，“小友可知太上道祖开天创世，化育万物，教养众生？”
李尔点头，表示听过。
“小友道骨天成，道韵自生，实乃道祖转世！小友此行上山，合该入天师道，继承天师道统。”
看着一脸认真的老天师，李尔表情古怪。
原来李某这般厉害，是道祖转世，可李某怎么不知道？
李尔知道自己悟性很高，但要说是道祖转世，简直是扯淡。
什么时候道门也开始学佛门那套，张口就胡乱忽悠了？
这老天师看上去命不久矣，半截身子都要入土了，还想诓骗李某人继承天师道统？
排腹归排腹，李尔对老人没有恶感。
算起来，李尔也是道门的人。
虽然他只跟随张三丰学了两个月的武功，并没有学道，但李尔对诸多道经也有涉猎。
看向老人，李尔摇头笑道，“老天师，你应当知晓李某并不是年轻人，继承天师道统之事休提。至于道祖转世，更不可胡言。”
这方天地，没有真正的仙佛。
若是在仙佛存世的天地，李尔敢说自己是道祖转世，说不得立马有天雷降世，将他劈成灰灰。
道祖转世，这种话能乱说么？
李尔不想继承道统，开门见山道，“老天师，李某冒昧前来拜访，是为寻找前路。此乃长生诀，想必老天师也有耳闻，请老天师为李某破译。”
“道门宝典长生诀落在小友手中，这是天命，小友与我道门有缘。”
老人双眼不复浑浊，反而炯炯有神，哪里像半截身子入土的样子？
李尔苦笑，问道，“老天师，虽然李某悟性不差，武功剑法也还算看得过去，但老天师用不着这般，连佛门言辞也拿出来诓骗李某吧？”
老人不语。
长长叹一口气，老人表情忧虑，沉重道，“佛门当兴，这是天道大势。”
“六十年前，老道曾与邪帝一战，本可以如恩师一般破碎而去，但念及佛门势大，道门势微，老道滞留此间一个甲子。”
“老道不愿破碎而去，就是为了道门，不让道门彻底衰落啊！”
李尔没有插嘴。
慈航静斋和净念禅院代天选帝，还有日后陈玄奘西行取经，李尔知道。
道佛之争，比佛魔之争更甚。
在将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道门确实会衰落，这一点李尔也知道。
说到底，道门才是中原本土势力，佛门是外来的。
李尔对佛门谈不上厌恶，但也绝对没有太大好感。
老人继续开口道，“老道一直在等，等天机出现变数，足足等了一甲子，老道终于等到了。”
“小友，你就是天机下最大的变数，是我道门压下佛门的唯一希望。”
“此世，小友你合该为我道门领袖！”
李尔沉默。
老天师的意思他懂了，这位时日无多的老天师是想把他推上时代的风尖浪口，希望他站出来与佛门争锋，带领道门打压佛门，不至于让道门衰落。
“可道门领袖不是宁道奇吗？”
李尔沉默片刻，看向老天师，有些好奇。
散人宁道奇，是天下公认的道门第一人，被世人看做道门领袖。宁道奇当慈航静斋的打手，在世人看来也是道门向佛门低头的表现。
哼！
老天师重重哼一声，发出鼻音，冷笑道，“宁道奇那小子算哪门子领袖？老道从来没有承认过，崂山陈老道没有承认过，茅山林老道没有承认过，孙老道也没有承认过。”
“佛门走犬、道门败类，他也配领袖道门，做道门魁首？”
看着老人不屑的神情，李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让他李某人来领袖道门，当道门魁首，李尔实在是没有那个意愿。
道统之争，太麻烦了，况且佛门也不是善茬，绝不是只有慈航静斋和净念禅院那么简单。
慈航静斋和净念禅院只是佛门在明面上的力量，暗处里，不知道还有多少大和尚。
当然，李尔也不是怕了佛门。
老人也看出了李尔心思，摆手道，“此事不急在一时。”
拿过长生诀，老人开始翻看，并言语道，“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精气神三宝可聚三花。精不妄泄，铅花生矣，曰为人。气足不食，银花生矣，曰为地。神满常醒，金花生矣，曰为天。”
三花聚顶！
李尔表情一僵，冥冥中他似乎抓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