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时，刘稚的扈从，还有跟随他的那些官员都来了。
刘稚留下十几个扈从，让他们处理现场，顺便通知本地的官府。
劈了几个神汉神婆，对刘稚来说只是芝麻小事。
至于其他地方的这些趁机敛财的神棍们，也不过是一纸命令就可以解决的问题。
萦绕在刘稚脑袋里的，是神汉的那句：“此地的官员无德于百姓，无德于天地！”
在现代人看来，这种把灾难和人捆绑在一起的说法，近乎于扯淡。
但在古代，这种玩法叫天人感应。
也就是说，上天降下灾难，是对统治者的警示。
北宋时期的名将狄青，因出身行伍，又战功赫赫，所以不受出身科举的文官们待见，文官们疯狂的用各种诽谤造谣的手段来攻击他。其中欧阳修更是三次上书，陈言数万，攻讦诬陷狄青。他将当时南方发生的水灾，归咎在狄青身上，说是这是老天在怪罪他，所以降下灾难。狄青就是在这种文官的围攻之下，抑郁而死。
此番刘稚巡查灾情，已经听到了一些童谣，那些童谣话里话外，似乎也都在玩这一套天人感应，大抵就是他这个中山王无德，所以才会出现旱灾。
愚氓的人相信童谣是上天的启迪，是自然而然形成的，可是刘稚清楚，这种东西肯定是对自己不满的那些豪强编的。那些人不敢和自己正面作对，交了税钱又觉得肉疼，赶上个旱灾，便暗戳戳的出来恶心一下自己。
刘稚返回卢奴以后，荀彧就找上门来，报告了一个新消息。
现在在卢奴，有人趁机炒高粮价！
冀州现在是不缺粮的，刘稚甚至还匀给幽州和青州很多，让他们拿去赈灾。
但有人炒的话，那就不一样了，粮食价格一起来，其他的所有东西都跟着涨价。
卢奴现在是冀州的首要之地，也是货物流通的中心，如果这里的物价守不住，那整个冀州也就不用想了。
过去有灾年的时候，豪强们也会炒粮食，因为只要百姓吃不起粮，那就得贱卖掉手里的田地。至于路上饿死多少人，那有家里多了几亩地重要么？
但是现在不同，摊丁入亩执行下去后，豪强们其实也不执着于多买土地了。而他们现在还炒粮食，那分明就是想和刘稚对着干了，要刘稚的好看。
刘稚想了想，对荀彧道：“把各府库的粮食都投放出到市场上去，平抑物价。”
荀彧道：“此举倒是可以平抑物价，只是……”
刘稚道：“文若有什么想说的，但讲无妨。”
荀彧道：“纵然可以平抑物价，但这么多的粮食若是没了，实在不稳。”
正所谓手中有粮，心中不慌。如果真的把府库里的粮食都卖了，万一再出点什么事，譬如又有了灾情，或者必须打仗之类的，那就没有余粮可用了。
刘稚笑道：“文若放心，这么多粮食，我自然有收回来的办法就是。”
荀彧点头，又道：“魏郡那边也要盯着一点。”
刘稚哈哈一笑，道：“那是自然。”
联军现在缺少粮草，正在四处收购，来冀州收购粮食的商人就很多，所以刘稚早就下过明令，禁止粮食卖到三州以外。
魏郡与东郡相邻，走私粮食的人不少，这些后面暗戳戳搞事情的豪强们，很多都是和联军有联系的，他们从刘稚这里买了粮，即便是高价，也可以翻个几倍再卖给联军。魏郡的审配领了刘稚的命令，最近抓了不少人。
很快，卢奴的粮食都投放到了卢奴的市场上，市场上的粮价，直接就被打了下来。
但这样的平抑物价，府库也几乎少了一半儿以上的粮食。
刘稚在这边忙碌，学宫那边也传来消息，有些士大夫在学宫里放出有毒言论，散播着那一套天人感应的说辞，把旱灾的罪名，归咎在他的头上。.七
刘稚能感觉到，有一张无形的网，正打算把他给盖住。
他清楚，如果处理不好，下面将会发生什么。
捣乱物价、煽动民变，处处烽火甚至引得联军北上入侵冀州都有可能。
这件事不能蛮干，不能简单粗暴。至少在情况没有完全恶劣前，不能这么做。
刘稚想了想，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过了几天，刘稚以中山王的名义，通晓四方，表示他要组织一次大型的祭祀求雨活动！
要求卢奴城内所有的官员，及中山国大大小小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要出席。
祭祀求雨的地方，就在卢奴城城外的一大片空地上。那本来是刘稚打算要扩建卢奴城而弄的平整的地方，如今正好没用处。
很快的，祭祀的日子到了。
中山王的命令，谁敢违抗？
各路人士，都是陆续到达，场中的秩序，有冀州新军来维护，也算是井井有条。
荀彧和戏志才也到了，早早的入座，就在临时搭建的祭台的侧面。
大旱之下，气若流火，本就是热的要命，人聚的这么多，自然更是热的不行。
荀彧叫仆人去附近的摊贩处买几个冰袋过来。
所谓冰袋，就是用兽皮囊子装着冰块，放在袖子里消暑的。待得冰化了，把水倒出去就是了。
少时，仆人归来，送上冰袋，荀彧拿了一个，将另外一个递给身边的戏志才，其余的分给仆人。
戏志才欣然接过，而后摆了摆手中的东西，道：“我还有这个。”
“这是……”荀彧仔细观察他手中的东西，便见他手中拿着的是一个方块的像是木头，但又有镂空的东西，一眼竟也分辨不出，那到底是什么。
戏志才道：“这是官商最近卖的，学宫的人也特别喜欢用的木折扇！”
“扇子？”荀彧一怔。
戏志才见状一笑，手一甩，手中的木折扇打开，似孔雀开屏，扇叶都是镂空雕刻的！十分的好看！
而它这别致的扇子，立即吸引了附近不少的目光。
看着戏志才用的别致的扇子，荀彧也多看了几眼。
作为文人士大夫，他当然也喜欢这样的精巧之物。
戏志才见状，道：“文若若喜欢，这扇子便送你了。”他收了扇子，便要送给荀彧，荀彧摆手拒绝了。
戏志才一笑，和荀彧闲扯了几句，忽然道：“大王那里还有一把白玉骨的折扇，那才是巧夺天工，上面还有蔡大家的画呢，哪天趁着大王心情好，一定要讨来。”
戏志才这般说了，看着身边陷入沉思的荀彧，纳闷道：“文若，怎么了？”
荀彧回神，对戏志才低声道：“大王这是怎么了，我怎么也看不懂了。”
荀彧还是了解刘稚的，他清楚刘稚对神神鬼鬼这套东西，是不感兴趣的，他更现实一些。如今为什么要搞这种事呢，是迫于最近的天人感应的舆论压力而屈服了么？大王绝对不是那种人啊。把这些说怪话的人都宰了，似乎才是他的风格。
“依我看，是有人要倒霉了。”戏志才在旁笑道。
“怎么说？”荀彧不解的看向戏志才。
戏志才便将之前和刘稚去巡查，碰到所谓的旱魃，刘稚刀劈了几个人的事，大概说给荀彧听。
戏志才讲完，荀彧便愣着不说话了。
戏志才兀自说道：“大王根本就不信求雨这种事，如今又要求雨，如此反常，一定有问题。”
荀彧没反应，戏志仔正纳闷，刚喝了一口茶，还没完全咽下去，便听荀彧幽幽道：“怪不得你最近不吃麻婆豆腐了。”
“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