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云初看不下去了。
明修也写不下去了。
满手染墨黑，还添了几道肿起来的红痕。
是华云初气极，又拿扇子敲他了。
“别写了，明天二十遍，晚上给我交上。”华云初甩袖离开。
华云初踏出了梅舍。
“师尊，您往哪里去？”明修问道。
这不是师尊梅舍吗，这么晚了师尊要去哪？
“我去书房住，这屋留给你了，看见你心烦。”华云初不耐烦答道。
“师尊！”明修离开座位，小跑了过来，从身后一把拥住了他，“要走也该是弟子走，怎么能让师尊走。”
“让你走？你往哪走？”华云初没好气道，把他推回了屋里，“睡觉去。”
“不，我要师尊。”
明修顺势也把华云初拉了进来，华云初一瞬间没回过神，被门槛绊了一下，直直朝明修栽了过去，“混小子，让开！”
“不让。”明修张开手臂，把华云初接了个满怀，脑袋埋在他的颈窝里嗅了嗅，笑语盈盈道：“师尊，你好香啊！”
华云初正要起身，明修却不放手，心里的小火苗又燃起来了，沉声道：“放开！”
“不放，我要师尊。”明修拖着他，往里屋走。
这个动作，相当不雅。
把华云初气急了，一扇子抡在了明修脑袋上，“混小子，反了你了！”
明修也松了手，揉了揉被敲疼的地方，嘴角耷拉了下来，“师尊……”
混小子两眼汪汪望着他，华云初想躲也躲不开，伸手把他揪进了里屋里，“行了行了，我陪你还不行吗！”
“嗯。”
明修激动扑上来华云初的身，借力一倒滚到了床榻上，把华云初摔了一懵，明修搂着他不放手，拉过被子搭在两人身上，“师尊晚安。”
“混小子，你给我放开！”
“不放。”
明修挥灭了梅舍的烛火，梅舍里黑了下来。
华云初气极，一扇子朝他甩了过去，明修抓住了华云初的折扇，拿走了压着枕头底下，“师尊，你脾气别这么大，气大伤身。”
“明修！现在连你师尊的话也不听了是吧！”
“不敢。”
“不敢还不松开！”
“师尊抱着弟子睡了那么多次了，弟子今天也想抱抱师尊。”
“混账东西！”
“师尊别骂了，就让弟子放肆一次吧。”
华云初拆了头上的发绳丢在了一边，把明修枕着的枕头拽了过来压在了脑袋底下，独自生闷气去了。
枕头被拽走的猝不及防，明修的头磕在了偏硬的床榻上，见华云初没动静了，低低发出一声笑。
林一师兄说的果然管用，想追师尊就不能怂。
“师尊好骂人，你得扛得住师尊的骂。师尊好打人，你直接抢了师尊的折扇就行。这样师尊也就没招了，基本就是任你摆布了。”
当时林一师兄是这么开导他的。
今日初试，果然如此，师尊没招了。
华云初窝了一肚子火没处撒，气着气着就睡过去了。
感知到华云初睡着了，明修才替他脱了鞋除了外袍。
华云初的睡颜沉静，明修又把他搂进了怀里，轻啄了啄他的眼皮，“师尊，晚安。”
——
华云初一阵飘飘忽忽，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
安静，死寂的有些可怕。
漆黑，伸手看不见五指。
腥臭，浓烈刺鼻的血腥。
这是什么地方？
华云初下意识的摸向了腰间的素银。
可以素银不在。
“请问……”
“唔唔……”
某一个方向传来了一点声响，出了声却不似人语。
华云初是个方向盲，尤其是在这种没有参照物的地方，华云初更是不知东西南北了。
“有人吗？”
那道人声没有了，华云初隐隐约约听见了几声铁器碰撞的声音。
华云初在手里燃起一团灵光，灵光照亮了这里——
这是一个很狭小的地方，狭小的空间里给人很深的压迫感。
角落里躺着一个人，已经瘦骨嶙峋到脱了人样，披头散发乱蓬蓬的，浑身是伤，看他灰扑扑的衣服——曾经应该是白的，衣衫褴褛，满是脏污和血迹。
那人四肢上缚着铁索，铁索的尽头嵌入了墙壁。
那人脚上没有鞋，脚上也是血肉模糊，看不着一点好。
华云初走了过去，只觉脚下黏黏糊糊的，雪白的靴子染上一片脏红，是未干的血迹。
“你……”华云初拨开他的乱发，露出了他本来的面貌，华云初大吃一惊，“你是我？！”
那人睁了眼，两眼眸中没有聚焦，张了张嘴似乎要说什么，华云初才发现他没有舌头！
这是什么地方？
华云初不由得脸色凝重了起来。
“要不要我救你出去？”
那人摇了摇头。
不远处传来窸窣的脚步声，华云初见那人一直瑟瑟发抖，一直安静的人开始剧烈挣扎了起来。
手上与脚上的铁索随着他挣扎的动作，哐哐一直在响。
那人压在了华云初手上的灵光上，灵光瞬间熄灭了。
又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那人手脚并用推搡着华云初，嘴里“唔唔唔”的也不知道再说什么。
“你怎么了……”
“咔嚓——”是锁开了的声音。
“吱呀——”这间狭小的屋舍的门被推开了。
这里瞬间亮堂了起来，华云初暂时没适应过来，抬起袖中遮住了眼。
走进来了一个黑衣男人，束着尊贵的金冠，黑金的外袍上勾勒着金线龙纹。
脸上满是伤疤，华云初尤为熟悉。
蓬莱阁大仙师。
大仙师走到那人面前，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掐起了那人满是血痕的脖颈，“咚”的一声砸在了后面的石壁上，石壁上坑坑洼洼，凸起的地方尖锐无比，那人面容狰狞，挣扎了好一会。
“师尊，又见面了。”
蓬莱阁大仙师的师尊，另一个尘世的我！
另一位华云初已经眼是瞎的，舌头也被拔了，看不见他，也张不了嘴说话，只是挣扎了一会，就安静了下来了。
脑袋歪向了一边，宛若死鱼一般。
蓬莱阁大仙师继续道：“修真界里奉弟子为主，尊弟子这个蓬莱阁主为蓬莱阁大仙师，千华山派没了，但是还有蓬莱阁。”
他很安静。
蓬莱阁大仙师又把他拖了下来，砸在了地上，狠狠甩了他两个巴掌，“你就一点表示也没有吗？！”
他嘴角往下淌着血，躺在一片血污之中，依旧还是很安静。
大仙师笑了，恶狠狠道：“弟子到时候会请师尊去观礼，给前寻梅峰主留一个最好的位置。”
他动了。
抓住了他的衣袖，动了动嘴唇，没有说出一句话，最终“啐”了一声，一口血痰吐在了他脸上。
“你就是看不起我。”大仙师站了起来，朝他腹部狠踹了一脚，他再一次撞上了石壁，痛苦的蜷住了身子。
“你眼里只有寒靖，你从来没有正眼瞧过我。”大仙师转身往外走，“你不张口没关系，我去把寒靖抓来，让你们师徒团聚。”
大仙师刚迈出一步，后摆就被抓住了，他伏在地上，哀求有之，愤怒有之。
大仙师冷笑一下，“现在才想起来求我，早做什么去了！”
大仙师一脚朝他踹了过去。
“混账东西！”华云初看不下去了，一把折扇直接朝他劈了过来。
大仙师闪身躲开，看华云初的神色又几分惊讶，后来就全变成了玩味，“那位师尊也来了？”
华云初把他扶起，他腿上有伤，根本就站不住，华云初让他在石壁上靠坐了下来，举起折扇直面大仙师，“混账东西！他好歹也是你师尊！”
大仙师盯着他的手里的折扇看了一会，忽然一笑，“原来不是浩渺。”
大仙师手里攒起一道灵力暴击，“素银浩渺都不在，那你也别走了。”
灵团在眼前炸裂，炸出一道白光，华云初正要硬碰硬，释放灵力抵挡时，灵力却不知为何突然熄火了，半分也使不出来。
灵流的气波直朝他来，扑面而至的强悍灵压，华云初当场钉在原地动弹不得了。
情急之下，他朝华云初扑了过来，挡下了这一击，砸在地上呕出一口鲜血后昏死了过去。
“华宗师！！”
华云初突然惊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