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欧阳云若不动声色的脸,杨欣多补充了一句:“当然,贵院的治疗技术很高明,只是如果双方都注意一点,其实很多问题是可以化解的。”
时间在滴滴答答地流逝着,杨欣觉得自己度过了最漫长的十几秒。
“好了,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可我派给你母亲的,可都是最顶级的团队,这些人很专业,我就不相信,他们不懂得怎么对症下药,不懂得你所谓的温柔治疗。”
“我不是这个意思。”
杨欣说着,还想开口说什么,却被欧阳云若打断了:“反正眼见为实,我还是领着你去看看吧。”
走过了那条最熟悉的走廊,妈妈的房间在走廊的最底部,黑漆漆的样子,其实杨欣一直都想知道,在这间房间里,母亲是如何忍受一天天的煎熬的。
都说没有亲生经历就不知道如何感同身受,可杨欣觉得,自己是很清楚这种感受的,他在每一个难以入眠的晚上,都会想到妈妈的辗转反侧。
“妈。”
杨欣推开门去,沉沉地叫了一声。
“你是谁。”
妈妈的眼神稍微有点空洞,然后他像是回忆起什么似的,说道:“我知道了,你是我的孩子。”
房间没有被刻意地收拾干净,到处都还能看到跌碎在地上的杯子和碗,欧阳云若真是一个小人,他总是毫无掩饰地将妈妈的混乱不堪展示给她看。
“是啊,我是你的孩子啊,妈妈。”
杨欣强打起精神。
“宁玉凤,你今天玩得可好啊。”
杨欣总觉得,欧阳云若这个样子,简直就是一种带有强烈暗示性的问话,果然,听了她的这句话之后,母亲的亢奋算是接踵而至了。
“我今天玩的很好啊,你看,地上的这些东西,就都是我的杰作了。”
妈妈说着,就用脚去踢开那些碎了的碗碟,杨欣压抑住了身体里的不满,说道:“院长,我妈妈现在神志还没有恢复过来,就让我来好好和她谈谈吧。”
欧阳云若微微蹙起眉头:“看来,你是对我这个院长产生怀疑了。”
杨欣笑了下,笑容纯粹无邪到像个小孩,“您当然是专业的了,只是在我的面前,他还是一位母亲,有的话,是只有母女之间才听得清楚,说得明白的。”
欧阳云若的眼神突然冰凉起来:“那好,我需要将你的妹妹叫来么。”
妹妹是这里的义工,她大学学的是护理学,正好遇上母亲有这样的疾病,于是她也就顺道来了这家精神病院,杨欣这么不知道妹妹的牺牲,可现在的她除了妥协,还有什么办法呢。
“可以。”杨欣说。
一会儿的时间,杨艺来了,她穿着小护士的服装,亦步亦趋的样子,就像是一个战战兢兢的小孩子。
“你们聊。”欧阳云若说道。
房门关上。
“是不是欧阳云若在无事生非。”
杨欣冷冷地说,她的头发被间歇到来的风给沉沉地吹起,杨艺看到曾经意气风发的姐姐,在院长的面前也不过如此,心疼。
“我不知道,我这几天都被调到了重症病房去加班,回来的时候,妈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杨艺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没有说的”杨欣问。
“可能是我太敏感了吧。”
杨艺说着,扯掉了自己头上的护士帽,在杨欣的身边坐下来。
似乎只有在姐姐的面前,事情才能变得简单一点纯粹一点,她的疲倦和懈怠,才可以暴露无遗。
“说。”杨欣说。
“没什么,只是母亲这个样子,我是从医院的保洁阿姨口中知道的,并不是从院长的口中知道的,你在这里捐了这么多的钱,难道还不值得院长提供这样的一道服务么”
杨艺说。
“这个世界本来就这么残酷,你应该见怪不怪才是,怎么问我这样的话了”
杨欣说道。
可是他自己知道,他是在心里头沉沉地叹了一口气的。
“我就是觉得,医者都不自医,真是一件十分让人沮丧的事情。”杨艺说。
“好了,有什么好沮丧的,越是在这个时候就越要打点起精神,现在事情已经是这样的了,你也不用想,能从欧阳云若那里得到什么,明白吗。”
杨欣的眼神突然严肃起来,说到欧阳云若这个人,她就觉得咬牙切齿的恶心。
“那妈妈该怎么办啊,现在我们的钱已经不多了,怎么可能容他一次次的勒索呢,我觉得,还是给妈妈转院吧。”
杨艺笃定地说。
“转院有这么简单么,这个地方已经算是最隐秘的地方之一了,如果再走险招,只会是我们单方面的输。”
杨欣说。
“这个欧阳云若就真的有这么神奇么,怎么咱们需要这么害怕她,而且不过是母亲转个医院,为什么我们就非得这么藏着掖着的。”
杨艺是个从大学毕业就分配到医院里来的孩子,怎么懂得人心险恶呢,他稍微地闭上眼,说道:“算了,很多事情,跟你说你也是不明白的”。
“我怎么会不明白其实是姐姐你一直都不相信我,所以你始终不和我说,不让我分担,难道我也和妈妈一样,在你的心里头,就是累赘么。”
杨艺问。
“我倒是希望有人可以誓死保护我,我也希望,自己可以一辈子在象牙塔中,走不出来。”
杨欣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眉眼之间,带着细碎的倦意。
在神经病院的日子就是没日没夜的,所以杨艺也忘记了,现在实际上是大半夜,姐姐驱车到这个地方,是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是啊,自己只能做到照顾妈妈,却做不到其他的事了。
“你是不是在暗示什么。”杨艺问。
“妹妹啊,我是在努力地给你排除万难啊,你难道看不出来么,我现在在外头怎么拼搏,怎么勇猛,还不是因为想到回到这里之后,可以看到你们平平安安的么。”
杨欣说出这样的话,都觉得可笑,别人是回家看到了自己的家人,他是回精神病院。
“所以在姐姐看来,我也和那些神经病没有什么差别了么”
杨艺说着,有些沮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