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西城，萧越与林炎又驱车回了国安部。
这次萧越将林炎带到十三楼。十三楼是证据调查处，百余具尸体及其个人物品将电梯外的大片空地挤得满满当当。萧越刚一踏出电梯，陈嘉穆就急急忙忙冲了过来，“萧哥，您说过的事情我都查好了。
“黑匣子显示，航班在起降过程中没有异常……”说到这儿，陈嘉穆结巴了一下，“除了机组成员和乘客都已经自然死亡之外。飞机起飞时间是2003年4月26日14时30分，航班号zs4372。
“乘客加机组人员共计162人，我反查了一下这些人，没有任何人失踪……”萧越一个眼神过去，陈嘉穆立刻闭嘴，拼命翻了两下资料后连忙纠正，“啊不对，宋文雍教授失踪了。但除宋教授以外，正常去世8人，余下154哦不，153人全都在世。也就是说现在，在我们的空间里，这153个活人……都分别存在一个死亡版本。”
萧越听完，问陈嘉穆，“那在我们这个空间里，同样的时间有同样的航班起飞吗？乘客以及机组人员列表呢？比对过两方的名单吗？”
陈嘉穆乍被提问，脸都憋红了，没说话。
萧越眄他一眼，“我不说你就想不起来应该做什么，是吧？”
陈嘉穆，“我现在就去！”
陈嘉穆说完，嗖的跑了。林炎有点看不过去，忍不住替陈嘉穆说话，“嘉穆还小，你也别对他那么凶。他已经很有长进了。”
萧越紧绷着脸，抱着手臂面无表情看着陈嘉穆忙到起飞的背影，“二十三，不小了。”
林炎虽说没比陈嘉穆大几岁，但平日相处的学生大概也就这个岁数，所以面对陈嘉穆总有一种面对学生一般的怜爱之情。“你二十三的时候，就一定做得比他好吗？”
“对啊。”萧越回头看林炎，承认得毫不脸红。
林炎没话说了。
大概是萧越也意识到刚才自己那话实在是太抬杠了，语气缓和了些，“我二十三的时候……还没进国安部。那时候的日子浑浑噩噩，好像并不开心。当然后来想明白了，开不开心跟做什么事，本就没什么太大关系。”
萧越说着，对林炎扬了扬嘴角，如同对方才那番话最敷衍的抗争。
陈嘉穆查过了名单，又噔噔跑了回来，“萧哥，我比对过了，在我们这个空间的记录之中，那天起飞的这一航班上共有159人，这159人当中出现在今天这架飞机上的有157人。”
萧越接过两份名单，快速扫了一眼，“两个人的误差。”
这次陈嘉穆学会主动发挥了，“萧哥，需要我去查查这两个人吗？”
“不用。”萧越把名单又递还给陈嘉穆。
陈嘉穆很憋屈。
林炎耐心跟陈嘉穆补充说明，“如果平行空间真的存在，160人左右的航班，误差却只有两个人，这说明两个空间分叉的时间节点，距离飞机起飞的时间并不远。至于这几个人——不是问题的关键。”
陈嘉穆瞅瞅林炎，又瞅瞅萧越，犹犹豫豫地问，“……萧哥，你真的觉得，存在平行空间吗？”
虽然萧越的表情岿然不动，可林炎隐隐觉得萧越在心中翻了个白眼。
萧越说：“不存在，只是你见鬼了而已。”
“哦。”陈嘉穆答应一声，低下了头。
萧越的白眼在这声“哦”之后，终于还是没忍住。隔了几秒，萧越问，“应颉呢？这两天干什么呢他？”
陈嘉穆吞吞吐吐，“颉哥好像没……”说到一半又改口，“我也不知道颉哥干什么呢。就刚才他看见这边好多人在忙，搭了把手帮忙搬尸体来着。然后就没见到他。”
林炎听陈嘉穆那意思，大概搬尸体这种事情原本轮不上应颉。可唐薇薇突然意外死亡，应颉难免心情不佳，不务正业。
萧越没当回事，“随他吧。”
两人正说着，电梯门开，王劲川从电梯中走了出来。
林炎很少见到王劲川，即使算上王亚星的葬礼那次，这次也只是第三次。之前国安部七部下辖范围内出过那么多事，一直都是萧越出头办事，林炎心里还纳闷过，这个七部部长怎么那么能安心在幕后当个隐藏人物，难道萧越是拿主角剧本的天选之子吗？
王劲川率先看到了林炎，“林老师也在。”
林炎上次听王劲川这么称呼就有点诚惶诚恐，可这次王劲川依然没改称呼，林炎也只能欠了欠身，带笑问候一声，“王副部好。”
萧越上前几步，“您找我有事？”
王劲川朝林炎和陈嘉穆的方向扫了一眼，“我……”
萧越继续道：“有事下楼说吧，这儿不太合适。”
王劲川停了一秒，然后点点头，“也行。”
萧越转身，命令陈嘉穆，“你，送林老师回去。”又对林炎说：“记得吃药。”
陈嘉穆，“哦。”
林炎站在原地，没答应，也没说话。萧越没等林炎回答，随即和王劲川下楼。陈嘉穆在林炎身边道：“林老师，我送您回去吧。”
上次林炎没看出来。这次林炎看出来了。
萧越……并不想让王劲川正面面对他。
之前在特殊教育学校那次也是。当林炎与王劲川相遇，萧越向前抢了几步，几乎挡在两人中间——有一说一，这样着实不太礼貌。以林炎对萧越的了解，萧越不是会有这种破绽的人。
林炎不想陈嘉穆为难，也不想如果再多耽搁，陈嘉穆又被萧越教训，于是说：“走吧。”
陈嘉穆直接把林炎带到了宿舍楼。
林炎虽惦记着实验室，可看看时间也不早了，加上最近确实疲乏，也就跟陈嘉穆道了声谢，下车之后回宿舍歇着。当林炎洗完澡，擦着头发出来，看见手机上有两条微信，都是萧越的。
第一条是推送名片，微信名叫luna，头像是个漫画，深蓝夜空下一个圆咕隆咚的小女孩的背影。第二条微信萧越说：闺女说让你加她微信。
林炎将这条微信看了很久。
萧越……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呢？
要是让林炎来说，萧越这人，既冷酷又天真，既暴躁又温柔，时而将规则置之不理，时而又将规则奉为圭臬，执拗，也洒脱；矛盾，也迷人。
迷人。林炎一想到这词，突地心中战栗。
就连林炎也没想到，他会用这个词来形容萧越。
迷人。
可惜……萧越什么都好，只是身上藏着太多秘密。林炎知道每个人都有藏有秘密的权利，然而很多时候，秘密与隐瞒只有一线之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