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刘利民，我是不是见过？”
客厅里，阔别四年的父子促膝长谈，气氛融洽了许多。
听到儿子的提问，吴世楠咬牙切齿道：“何止见过，庆祝你高考拿状元的宴席上，他还送了你一支钢笔，你忘了？”
那时候送礼物的人多了去了，我哪里记得？
不过听父亲的描述，大概也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导致父亲破产的这个刘利民，既是父亲的竞争对手，也是合作伙伴。
两家都是从事代工生产，实力也相差不多。
不过都有各自的合作渠道，过往十多年也算相安无事。
可四年前吴天离家后，有段时间吴世楠无心打理公司，导致公司一些项目上的错误没有及时纠正。
本来不算什么太大的问题。
但刘利明趁这个机会，开始进行一系列的恶意竞争打压。
千里之提毁于蚁穴。
偌大的公司就这样一步步分崩离析，最后几个大项目的停摆，更是让吴世楠负债累累。
最后不得已宣布破产，债务也还得七七八八。
但剩下一些小额的工资，始终没有结清。
累计起来约莫三十来万，对以前的吴家不过九牛一毛，现在却是一个让人望洋兴叹的数字。
原本吴世楠的声誉算是不错的，故而那些没有结清工资的老员工，也愿意再多给他一些时间。
可到这个地步，刘利民还不肯消停。
他给了那些老员工一笔远高于欠账的钱，让他们将借条‘转让’给了自己。
刘利民再利用这些借条，对吴世楠进行无休止的骚扰。
也正因如此，吴世楠别说东山再起了，很长一段时间连门都不能出。
理清这些，吴天的表情却越发古怪。
“爸，只是商业竞争，不至于这么绝吧？你跟他不会有什么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吧？”
本只是一句无心调侃，却不料吴世楠的表情顿时精彩起来。
“小孩子家家的，乱说些什么！”见儿子眼睛越瞪越大，吴世楠这才有些难以启齿道：“他跟我，还有你妈，以前是一个学校的。”
还真是夺妻之恨啊！
吴天这下算是整明白了，不过想来倒也不意外。
自己生得一副好皮囊，且多数都是随妈。
老妈年轻时何等风姿，也就可见不一般了。
可这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这个刘利民还揪着不放。
看这架势，不把人逼到死是决不罢休。
收敛了笑意，吴天正色道：“好了爸，放心吧，这笔账我会帮你算回去的。”
“胡言乱……”
吴世楠话未说完，老婆就推门而入，只好就此打住。
至于儿子的话，他当然没放在心上。
虽然没什么好脸色，可儿子回来吴世楠心底还是高兴的。
三人久违的吃了一顿团圆饭，吴世楠便西装革履准备出门。
吴天拦住询问，原来吴世楠这段时间也没闲着。
四处托关系找门路，总算搭上了一个搞数码科技的公司。
对方有一批手机零件需要代工生产，而这正是吴世楠公司以前经营过的项目。
要是能谈下这个合同，拿到定金，他就有东山再起的希望。
“爸，我跟你一起去吧。”
“你？”见吴天不似开玩笑的样子，吴世楠觉得有些欣慰。
虽之前有些荒唐，可这个儿子到底是要往正道上走了。
他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只是嘱咐吴天多听多学，必要时候烘托一下气氛，其他不要插手。
吴天连连应允，父子二人出了门。
“爸，咱们这也算上阵父子兵了吧？”虽说相别四年，吴天和吴世楠说话反而比以前更自然亲近。
兴许是他更成熟了。
“就是咱这第一场仗，有点出师不利啊。”方才走出楼道，吴世楠看着那瓢泼大雨，一时有些烦闷。
吴天没有接话。
虽说他看不到，可他晓得此刻自己脑门顶上黑气萦绕。
霉运当头。
这是之前的报应来了……
南方的季雨异常凶猛。
那脆弱的雨伞带与不带也没什么区别。
只从家里到小区外公交站几百米距离，父子二人就从上到下、从外到内湿了个通透。
这副模样对客户留下的第一印象可是很不利的。
但如今也顾不得这么多，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坐公交来到约好的茶楼。
还未进门，吴世楠就先愣住了：“刘利民的车？他也在这！”
“哦？”吴天来了兴致，拉着父亲赶紧进去。
被服务员带到包厢外，方才靠近就听到了里面畅快的笑声：“林总真是爽快！这是我们第一次合作，但我保证绝不会是最后一次。”
仅看吴世楠的脸色，吴天也能猜到这个笑声的主人就是那位刘利民。
“爸，进去吧。”见父亲似乎有些泄气与不甘，吴天不由分说的推开了门，拉着他走进了包厢里。
几道目光齐齐望来。
一个是吴天终于找回些许印象的刘利民，站在旁边的女人应该是他秘书。
而客座上，还坐着一个女人。
职业小西装，干净利落的马尾，恰到好处的淡妆。
无一不透露着干练、自强的女性精英，外貌气质也是不俗。
可这面孔，以及她脑袋上那挥之不去的浓郁霉气，是吴天最避之不及的。
怎么又是这个林诗涵？
世界也太小了吧。
二者目光交错的瞬间，吴天当机立断，拉着吴世楠就要走。
“等等！”
“站住。”
两声呼喊同时传来。
前者带着七分惊喜三分祈求，后者则是满满的不快与霸道。
吴天的脸皮可以说丢就丢，吴世楠却是个好面的人。
他当即立定，昂首挺胸走进里面，不肯弱了气势。
“呵，刘总，真巧啊。”
见此情形，吴天也只能跟进去了。
刘利民似笑非笑，端着酒杯满是上位者姿态，欣赏着对手落魄的模样，关怀般问道：“吴总这是怎么了？你说你现在不比以前，淋成这样要是惹出个什么病，可没私人医生随时候诊了。”
“你！”吴世楠深吸一口气，总算稳住心态，没有跟他作口舌之争。
又看向林诗涵，却见这位能让自己东山再起的客户，正死盯着自己儿子不放，一时觉得蹊跷。
可这情形也不好多问，索性先谈公事：“林总，不好意思，天气缘故来晚了。您和刘总在这？”
林诗涵仿佛没有反应过来，刘利民则接话笑道：“我跟林总在这，当然是谈公事咯。哎呀，我都忘了吴总现在破产了，连工作都没有，真对不住，不小心戳了你的痛处。不过……吴总，你可以回去了。”
刘利民话音刚落，客座的林诗涵忽然拍桌而起。
“不许回去！”
在几人的诧异中，包厢里落针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