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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2 章 第八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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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氏突然觉得胸口疼,而且这疼痛感也极为熟悉,毕竟她也不是第一次疼了,这段时日疼的次数属实有些多。

    二丫头她了解,往日里别人欺负到她头上都不带吭声的,这会子怎么就伶俐起来了?短短时日居然能有这么大转变——她之前还以为偶然听来的对二丫头的夸赞是在造势,纯属是夸大其词呢。

    如今看来,她竟是真的变了。

    但这也不能成为她阻挠自己好事的理由。

    “你们姊妹两往日里就常在一处,如今一起管家也是理所应当。”王夫人看似理中客地在劝,可实际上全都是在让迎春退让。

    迎春环顾四周,她知道自己的底气是因为父亲支持她,她的父亲是荣国府的下一代主人,大房才是荣府的主脉,可如今一切都反过来了。家里只知二房不知大房,府里的人眼中也只有二老爷的存在,仿佛二老爷才是家里的主人,可这样是不对的。

    如今爹爹好不容易争来的话语权,她不能就这样拱手让出去。

    迎春在心里对探春说了声抱歉,都是为了心中所爱之人,所想之事,她今天不能退让。

    其实她真的是一个软弱惯了的人,但迎春知道,她应该表现得坚强一点,再坚强一点。

    她可以的。

    “回二太太,迎春自己就足以管家。我是一等将军的女儿,家里没有人比我更合适管这个家。就算我有什么不会,那也自有我母亲帮我,她是将军夫人,难道还不够格指点我管这个家吗?我的嫂子之前也是管家的能手,我相信,她不会不管我的,对吧,哥?”

    迎春说着看向贾琏,她眼眶红红的,习惯性的紧张让她眼角都有些湿润,仿佛随手一戳都能把她吓哭。但是她这番话说的那是有理有据,通畅至极,把屋里的人都看得膛目结舌。

    而且,她叫我哥哎。

    贾琏满脑子都是迎春最后那个软乎的笑容,妹妹太可爱了,必须得守护呀。

    “二妹妹说得极是。你嫂子如今虽然见不了风,但指点一二还是不成问题的。”

    关键他觉得二妹妹今儿这表现,已经用不着王熙凤出手了,她自己就能把丫鬟婆子压得死死的。她说那番话时的气度,都让贾琏不由自主想起如今在宫里的贵妃娘娘,还有小时候曾经见过的敏姑姑。

    她们便是这般,说话做事很是温柔,可身上自有大家嫡女的气势,让旁人不敢小瞧。

    如今迎丫头居然也有些像她们了,这就很了不起。、

    她们二人一唱一和的,让探春感觉自己在这里只是一个笑话。是,她没有好的出身,可是这就要成为她被打压的理由吗?她不甘心。

    “我觉得,管家一事,不能如此匆忙决定。”探春也不知道自己在争什么,明知不讨好还要去做,可能是最近她压抑太久,所以才会在极致的不公面前失了神智吧。

    我大概是疯了。探春感觉自己分成了两个人。一个在据理力争,另一个在冷眼旁观。

    闹吧,今天不闹这一场,以后也没机会闹了。

    就像是去触摸荆棘上盛开的玫瑰——即使遍体鳞伤,总好过看着玫瑰在自己眼前枯萎掉。

    “二姐姐也没管过家,怎么知道自己就一定能做得比我好?”贾探春仰起头,她还跪在地上,可她的气势却盖住了屋里的所有人。“你们谁敢说,我先前管家管得不好?既然如此,凭什么就要因为出身将我直接拒之门外?明明在管整个荣府上,我比二姐姐更有经验。”

    “还有大老爷,先前你说不能以偏见看待男女的差别,女子不一定比男子差。那我问你,难道能力是看出身就能看出来的吗?既然如此,为何先贤要废去中正制,改用科举?”

    贾探春说完就卸了力跪坐在地上,天知道她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能说这一番话,不过确实痛快多了。天知道她最近憋的,都快把自己憋死了。

    如今反正她出头的机会没了,横竖都是那个最差的结果,那她还怕什么呢?

    屋子里一时静了下来,大家人都麻了。怎么回事?今天一个接一个高能。

    都开始怀疑她们能不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了。

    探春心里也早有准备,毕竟她早就见识到了,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公平可言。曾经她被抱在王夫人身边,却只能每日看元春身边仆人簇拥,热闹得不行,而自己孤零零的,无人看顾。少时就尝尽了冷暖,长大了才知晓要早早筑起高墙,才能保护自己。可她只是没想到,往日里处处比自己差的贾迎春,如今却也能稳压自己一头了。

    凭什么?论相貌,论才情,她不必任何贵族嫡女差。她唯独就差一个出身……可就是这一个出身!

    贾探春以为自己不会委屈了,她早已铁石心肠,可落到如今这种局面,她才发现自己错了,大错特错。

    她是活人,又不是死了,怎么可能不委屈呢?

    就此面对死刑吧,从此认命,好好做一个庶女。探春慢慢睁开眼,她没有去看王夫人,事到如今,她应该只是一个弃子了。她也懒得去关心姨娘,反正她们从来只在乎自己,在乎儿子,没有人关心她这个活生生的人是怎么想的。

    可是,

    “三妹妹说的好!”

    “姐姐……”

    是谁在替她说话?

    探春恍惚着睁开眼,发现局势并不像她想的那样一边倒。她也有人声援,宝玉能出声并不奇怪,他本就不爱走寻常路,脑瓜子里很多新奇的想法,也不会觉得她的说辞有违常理。倒是环哥儿……

    探春心情复杂,对方能别别扭扭地支持她,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最终,贾母发话了,“三丫头是不差。”

    反正迎春、探春在她这里是差不多的,也不存在偏帮谁。听见她们这么说,探春眼睛都湿润了,她终于看见了一丁点的希望。

    可是光是她们说话了还不够,探春瞧瞧打量王夫人,发现对方神情不大好时,她心里顿时凉了半截。是了,她刚刚的那番话可谓是胆大包天。她的野心也一定令王氏心中考量,这个女孩是未长成的孤狼,自己真的能掌控住她吗?

    “这么想管家?”这时,看了半天戏的贾赦终于发话了。光看他神色和语气,看不出他心里是何想法。

    探春犹豫一会,还是坚定地说道:“是。”

    这时候旁人已经插不进去了,迎春安静地看了会局势,发现自己可能对父亲的想法理解有误,对方不像是一定要争这管家权的样子。

    那真是太好了。迎春松口气,反正她该做的该说的都已经表达完了,该争取的也已经争取过了。如今只看结果如何。能够不用和三妹妹针锋相对,她真是松了好大一口气。到底姐妹一场,她不希望彼此的感情破裂。

    “我认为我有管这个家的能力。”探春咬牙又说了一句,她不敢去说资格,那是她心中触碰不得的痛楚。

    但其实,她一直在努力争取的,就是她靠能力所能获得的资格。

    贾赦终于露出一个笑容,眼中不乏赞赏。

    “很好,希望你能记住你今天所说的话。”他说完,看向贾母,“老太太,便让她们二人一起管家吧。”、.biqugé

    贾母:……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呗。

    老夫人就差翻白眼了,全靠她良好的仪态控制着。不过这个结果她也乐见其成,很爽快地就点头答应了。

    最茫然的莫过于探春和王夫人,她们一个天降喜事,一个不相信贾赦这么快就松了口。

    说好的一定要搬家才肯放权呢?你玩我呢?

    如果心中的暗骂可以杀人,贾赦一定已经死千百回了。

    迎春、黛玉都很高兴,没有两败俱伤是她们最想见到的场面,如今姐妹几个上前扶起探春,带她下去上药,顺便说些体己话。见迎春对自己一如从前,探春也慢慢放下心中的芥蒂,姐妹间重新要好起来。

    “我就说舅舅心中另有主意。”最先开始的是黛玉,她自忖是外人,和薛宝钗一样,只是静静听着,没有过多插嘴。但也因此她观察得最为仔细,早就看出贾赦心里对这管家权并不怎么在意。

    给她的感觉是,大舅舅只是单纯地想给二舅母添堵。

    当然,这种猜测是不能说出口的,黛玉只能捡些正面的夸。

    迎春也紧随其后,在她心里如今的父亲就是引路的明灯,是再令人敬重不过的了。就连惜春,也怀里抱着一只猫,慢悠悠地说道:“我也瞧着大老爷像是府里难得的明白人,不知道将来我要是去出家了,他会不会在附近的山头做个道士和尚。”

    探春&宝钗:……她们这是进了什么□□传销现场了吗?怎么全都在说大老爷的好话?

    当然,探春经过刚刚的事,对这个往常并不熟悉,只听着风评不太好的大老爷已经略微改观了。但像黛玉她们那样,夸赞之词张口就来,她是做不到的。

    还有,惜春你夸人就夸人,能不能不要随随便便什么都扯上出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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