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从大理寺回来的澹台瑾将西市行刺案的调查结果告知了澹台瑜。
听了澹台瑾的话,澹台瑜疑惑地挑眉,“哦?居然是被定安王削了官职的官员对他怀恨在心,三人谋划了这出行刺案?说来几个不过四品的文官,居然有这么大的能耐。”她伸手递给澹台瑾一盏茶,不再多言。
澹台瑾接过她手中的茶盏,喝了一口后,接着道,“目前所有的证据都指向韩冶盛三人,三司已将证据呈给陛下。按陛下意思,水落石出,就此结案。”
区区四品文官,又被削了职,怎能在京都重地干出纠集弓——弩——好手行刺当朝皇子的事?况且当日闹事者还有行伍之人,文官手伸得再长能伸到军队里去?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元丰帝是要保住真正的背后之人了。
“韩冶盛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像是在哪里听过。”对元丰帝的处置澹台瑜不置可否,转而问起了其他。
“没错,他有个弟弟在西北军当差,叫韩冶竞,在乌部之乱时因动摇军心被军法处置了。我重伤初愈时,听逐云汇报过。”
听到澹台瑾说起西征之事,澹台瑜恍如隔世,原来都过去三年了。不过有些事骤然提起,她还是有些印象,“那就是了,处置韩冶竞是我颁布的命令。当时你身负重伤,定安王生死未卜,他却几次三番企图与京都之人通讯,不过信件无一被逐云拦了下来。只是后来,很多命令我来不及收尾就去乌部啦,”说起弟弟重伤之事,澹台瑜心里还是难受,语气不知不觉沉重了起来。好歹弟弟还好端端地坐在她眼前,后来她似是释怀般,转变了语气。
澹台瑾更是听出来她话里的语气转变,不愿让她再度陷入伤心的回忆中,轻轻地拍打她放在桌面上的手背,“你做得很好,是他罪有应得。再说最后定罪之事你未曾参与,不必自责。”
澹台瑜点点头,她倒不是因为自责才语气沉重,她也明白弟弟是为了让她宽心,自是心领了这番好意。
“所以韩冶盛还吐露了三年前的这件事,说是行刺的动机还有为弟弟报仇。”澹台瑾补充道,“他认定是彼时担任监军的六皇子下的命令。”
“削官不至于痛下杀手,担上血仇却有几分可信了。”澹台瑜嗤笑一声,“早不报晚不报,偏偏这个时候报,新仇旧恨加在一起?阿瑾,你信吗?”
“我自是不信。治罪韩冶竞时,又没牵连韩家,其余韩家一脉人听了这事恨不得夹起尾巴做人,哪里还能报仇,这谎言,拙劣了些。”澹台瑾深以为然。
“逐云拦截的信件虽然没有署名,但从汇报的内容来看,很有可能是发给二皇子的。韩冶竞是二皇子的人,韩冶盛也不见得不清楚这些勾当,他,同样也是为二皇子卖命。如今行刺失败,可不得跳出来为他的好主子背黑锅。”
稍微一动脑就能想通其中关窍,我们的陛下是不懂还是不能懂呢。无论如何,元丰帝想的是压下这件事,处置几个人就可以。
“调查的结果,定安王府那边知道了吗?”澹台瑜状若不经意地问道。
“定安王是受害者,陛下一早将结果告知了他。”澹台瑾如实相告。
澹台瑜心道,不知墨清涯知道这个处理结果后如何反应。他是否早已预料会是如此结果?
闹得沸沸扬扬的西市行刺案以韩冶盛三人的伏法告终。街头巷尾的百姓从不缺谈资,眼下最热闹的话题便是凤凰儿要出嫁,只听人群中又有人议论起了此事。
“年初六王爷派人抬到将军府的聘礼可是足足抬了三天,我单站在街边看都看得目不暇接。”
“那可不,咱这小凤凰是何等身份,六王爷又是何等身份,聘礼岂能寒酸了。我要是能娶小凤凰,别说砸锅卖铁了,叫我去将军府入赘都行。”
“啧啧啧,你还入赘,你去给将军府看门的人提鞋人家都不一定看得上。”一人见有人越说越离谱,及时替他勒住了痴心妄想的天马,“你这叫打雷当做天裂缝,异想天开。”
此话一出,引得周围人哄堂大笑。那人红了脸,瘪着嘴不再言语。
“聘礼都抬了三天,到时候出嫁时加上将军府陪的嫁妆,那得摆几天的龙门阵啊。”一人摸着下巴似乎陷入了深思。
“用你想啊,人家王爷的婚礼自有礼部官员操心,不劳你费心了。”
“说起嫁妆,将军与夫人对长乐郡主宠爱有加,不知道会搜集多少稀罕玩意给她做嫁妆呢。”
“你要是想看,人家过两天就是添妆的日子了,你能混得进去看上一眼不就好了?不过你啊,是骆驼钻鸡窝,没门了。”
在新娘在出嫁前一日,按照习俗,女方的亲友要来到新娘家中看备好的嫁妆,顺便为其赠送财物以作添妆。澹台瑜大婚前一日也是如此。
大婚前夕,将军府来了不少与澹台家交好的女眷,个个眉开眼笑,满脸喜气地说着吉祥话。
澹台翎和秦雨婳招呼着妇人,澹台瑾因其姐婚事告了假也在府中,此时正招呼着来往的年轻女郎。知道他一人忙不过来,萧羽一大早就来到了将军府,与他一同招呼来宾。
阖府上下忙忙碌碌的,倒只有澹台瑜一个闲人了。她只用穿着大红色的吉服,坐在居室里等着试妆,顺便再时不时回应一下别人的夸赞,颇为无聊。
在她盯着远处水晶帘的晃动无所事事发呆时,又一拨动静传入耳中。
“叫我瞧瞧美丽的准新娘在哪呢?”
伴随着一声中气十足的叫喊,澹台瑜侧过头望向了帘子外头,人未至,声先到,不知来的又是谁。
只见几个雍容华贵的夫人在秦雨婳的陪伴下说笑着走了进来,几位夫人见到澹台瑜身上吉服是由云锦所制,晃动间波光粼粼,浮光跃金,上面的绣花更是栩栩如生,不由得交口称赞,“只有这般精美的吉服才衬得上郡主的美貌。”
“吉服自是精美,赵夫人有所不知,这件吉服花了尽三十位顶尖绣娘半年的工夫才制成的。上面绣花的丝线都用的是雨过天青鲛綃,在室内还看不出花样,一到阳光下,绣花就跟绽放似的全开了,美不胜收。”一位和秦雨婳交好的夫人开口道,眉眼满是与有荣焉的自豪。
又是引得众人一阵夸赞。
“衣服美则美矣,到底是外物,郡主的容貌才是美得不可方物。”又一位夫人语气艳羡地说,继而望向秦雨婳,拍拍她的手背,“眼瞧着还是咿呀学语的孩童,转眼间就到了摽梅之年。到底是弹指一挥间,我们都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