缩成一团的玉白色雪娘忽的一张嘴，一边的耳朵便垂了下来，半边身子便僵的不得动弹。
她挣扎着抱住了书桃的手，用半边的嘴含糊不清道：“书桃……你答应我，为了我娘，也为了你自己，你一定要和书黎在一起……要不然……我走也走的不安心……”
“我……”书桃慌忙的瞪大了眼，有些无措的看向身旁的书卉。
她与书黎虽说是一同长大的，却素来性子不合，两人来了苍山后，更是话都不见说几句。让她与书黎在一起，岂不是强人所难。
书卉皱了皱眉，原以为这雪娘是放心不下书桃，这才引书桃来此处告别的，却未曾想到雪娘这一生最看重的，不过是她心中的执念……
“你若不想……”书卉才一开口，便见雪娘的另半边耳朵也委顿了下去，整个身体如一滩软泥铺在地面。
“雪娘……”书桃的手颤抖着，眼见着这具小小的躯体又恢复了方才的冰冷灰败，毫无生气。
“她已经走了。”歧衡望着不远处迅速遁去的白影淡然道：“因强行还魂，她在阳间的时间已经耗尽，此刻怕是已经被那地府的勾魂使者收了去。”
书桃的嘴喏蠕着，泪水涟涟落下。
书卉叹了口气，走上前拍了拍书桃的肩膀温声道：“节哀顺变！如今当务之急，是先将她娘俩葬了。”
雪娘死了也不过几日，尸身还算完整，可她的母亲冰封了几十年的尸身上却起了不少裂痕，好似过不了多久便会支离破碎。
岐衡低头一沉思：“此处既能这么多年保持冰块不化，必然也能重新凝起冰来。这样吧……你二人守在此处，我去取些水来！”
小师叔抬脚欲走，忽的又想起什么，抬手一把将脖子上的玉扣解下，看也不看的往后一抛，就如此自然的落到了书卉虚握着的手中。
书卉心中又是感激又是诧异，抬头欲道谢，却见小师叔的身影已经没入了那黑暗之中。
这玉扣倒还有些脾气，离了小师叔后，便不大待见书卉，反抗似的闪了闪，渐渐敛去了光芒。
黑暗瞬间便将光亮淹没，只余下了书桃抽抽噎噎的啜泣声。
书卉没有亲人，想象不出来亲近的人离开会是什么滋味，但也知道书桃此刻心里不好受，她蹲下身子，与书桃挤在一处蜷缩着，无声的陪伴着她。
书桃低低的呜咽了好一会儿，忽的想起什么，哭声一停，抬起手小心翼翼的碰了碰身旁的书卉：“书卉师姐，方才雪娘临走前……说……让我与书黎一起，那若是我不照做的话，是不是就成了忘恩负义之徒。”
书卉摸了摸书桃的头，温声道：“说什么傻话呢，雪娘犯糊涂，你也犯糊涂啊？她娘是她娘，你是你。既喝了孟婆汤，便与前世再无瓜葛。若不是她将你与书黎抓来，你与书黎也不会成为孤儿！她自己一厢情愿的赎罪，却是害了你与书黎，让你们孤苦无依，找不到亲人。我知道你对她心有感激，可这恩情与过错相抵，你便也不欠她什么，你一心过好自己的日子便是，毋需理睬旁的事情。”
“嗯！”书桃低低的应了声：“书卉师姐，你这么一说，我心里便好受多了！我……我与书黎虽是一道儿长大的，可我一点儿也不喜欢书黎，我俩一见面就吵……可是……可我若不照做的话，雪娘会不会怪我……”
书卉皱了皱眉，这妖魂耗尽了妖力后，便与普通的牲畜魂魄别无两样，过不了几日，雪娘便就投身为一只寻常兔子了，哪还记得前世这些纠葛。
书卉心里虽盘算着雪娘还有多久投胎，嘴上却道：“若是你能过的好，雪娘在九泉之下得知，也会替你高兴的吧。”
“嗯！”
黑暗中，书卉仿佛见到了书桃猛地点了点头。
“轰隆隆！”
洞口忽的传来一阵地动山摇的巨响。
“是小师叔回了？”书桃抓紧了书卉的胳膊疑惑道。
“不！”书卉站起身，她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便立即警觉了起来：“是妖气！”33小说网
且是一股强大的妖气。
可怕的是，妖气虽愈渐浓烈，却听不见一丁点儿的脚步声。
书卉抓紧了书桃，紧盯着前方，终于等到了尽头处那双幽深暗蓝，盈盈发光的妖眼。
“是……也是蓝色眼睛！”书桃看着那双如海般捉摸不透的蓝眼，捂着胸口似有些喘不过气来：“我……我似乎在哪里见过！”
蓝色眼睛的主人轻笑出声：“玉夙，我终于找到你了！”
男人慵懒的声音里带着几丝玩味，听不出是喜是怒。
玉夙？刚走了雪娘母女，又哪里冒出个玉夙。
书卉脑中快速的将雪娘留下的只言片语细细咀嚼了一遍，得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答案：“你说的玉夙，是雪娘的母亲？”
男人又冷笑了声，随即开口道：“哼哼，看来你这个道姑还算聪明！”
听到“道姑”二字，书卉心中很是不悦，不过，她心知此前最重要的不是追究此事，便懒得计较，此刻怕的是，且只怕这妖魔是为着书桃而来！
她一个侧步便跨到了书桃面前，确定了将身量娇小的书桃挡在身后了，才指着地上两只死兔开口道：“你的玉夙与雪娘都在此处，既然你来了，那她们俩母女的身后事便都交付与你了，我们这就告辞。”
言罢，书卉便拉着书桃摸着黑往前，只是还未走出几步，便忽觉身前的空气似乎凝固了，极具压迫性的气势扑面而来，似是被什么挡住了去路。
身前的男人轻蔑一笑，方才慵懒的声音里显出几分狠意来：“道姑，你这么聪明，定知我喊的是谁，你若是不想死的话，便自己走，将玉夙留下。”
“不可能！”书卉对这几声颇不尊重的“道姑”很是介意，鬼也就罢了，岂能让妖欺到她头上来么。
她本不想多事，可这妖王想挑事，那她便也不怕事。
虽看不见来人，她还是恶狠狠的瞪了回去，提高了声音厉声道：“书桃是我苍山百派的弟子，她走或是留，怎么也轮不到你做主！”
来人沉声威胁道：“既然如此，就莫怪我不客气了！”
书卉冷哼一声：“笑话，你什么时候客气过！”
她拉着书桃急急往后退了几大步，又回到了二人方才所站的地方。
此时玉扣仿佛知晓人心般，渐渐燃起微光。
虽微弱，但也足以将眼前这位兔妖王看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