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凯站在办公室窗口，看着天空缓缓飘动的云。
云由一片片变成一朵朵，在他眼中渐渐幻化成A系列新品。
这些日子，他的精力大部分放在了A系列新品上。天讯半年动荡，业内影响很大，他期盼蒋彥的研发快点成功，让客户对天讯重拾信心，走出困境。
然而，新品研发历来不可能一帆风顺，在进行到第10个组件时碰到了瓶颈。
A系列新品共有12个组件，第10个组件是核心件。减少耗材，又必须保持性能，甚至提高性能，除了设计上的新思维外，还要求材料配套，并且稳定。蒋彥设计出来后，前面9个组件比较顺利，到了第10个，测试、改进进行了几十次，运行参数仍然达不到设计标准。运行参数不达标，或影响传输速率，或影响传输可靠性。
蒋彥向东南大学的导师求助，导师让他去找自己当年清华大学的同学、现在HUB省通讯器材研究所副所长袁真。同时婉转地告诉他，自己不便就此事跟袁真打招呼，只能提供信息。
蓝凯思索良久，决定和蒋彥一起驱车前往武汉。
HUB省通信器材研究所在武汉高校比较集中的洪山区，不大的院落二栋四层楼并列。院中能用起来的场地都成了停车场，只有墙边有点绿化。
俩人在门卫登记后，进入东边一栋楼的三楼，没想到被研究所办公室拦住。要见副所长以上领导，必须通过办公室。也就是说，办公室是研究所副所长以上领导的真正门卫。
接待他们的是位戴着高度近视眼镜的中年女性，问明来意，去袁真办公室看了一下，回来说袁所不在，并告诉他们她已打过电话，袁所近期很忙，没有时间接待他们。蒋彥说事情很重要，请无论如何安排一次见面，只要10分钟就行。中年女性摇摇头，说还有联系过半年都没排上的。
一连三天，蓝凯和蒋彥每天到研究所，希望能碰上袁真，争取个10分钟，然而每次都被办公室挡驾。他们甚至连袁真是不是在所里都无法弄清楚。
第四天被挡驾后，蓝凯不甘心就这么离去，把车停在研究所大门口。
门卫拿着水管浇花，水管在墙角卡住，蓝凯走过去帮着拉开、捋直。
门卫朝蓝凯笑笑说：“不要等了，没用。”
蓝凯问：“袁所的车号是多少？”
门卫摇摇头。
过了会儿，门卫从蓝凯身边走过，低声说：“6985”
第二天，离上班时间还有半小时，蓝凯把车停在拐向研究所的路口。
蒋彥觉得蓝凯有些孩子气，再次联系自己的导师，恳请导师出面做做工作，导师沉默一阵说了实话，原来他与袁真因为学术上的事打过一次笔墨官司，虽然未分胜负，却是谁也不再理谁，几年来，大有老死不相往来之势。
上班时间，车流量很大，蓝凯的车不时被动地挪一下。
蒋彥不无担心地说：“你强行见他，会不会适得其反。”
蓝凯注意着车流说：“已经这样了，还能坏到哪里去？”
上班前10分钟，袁真的车出现，拐进研究所。
蓝凯立即发动车，却被小学生队伍拦住，等小学生队伍过去，他正要拐进去，袁真的车又出来了。蓝凯想都没想跟了上去。
袁真的车出了武汉，上了省道，从一个卫星城穿过，进了一家看上去有些规模的企业。蓝凯不及看牌子，紧紧跟了进去。
蓝凯和蒋彥下车，正打算上去跟袁真打招呼，只见楼里跑出几个人，拥在了袁真周围。一个秘书模样的女人走过来，伸手作出请的姿势。
蓝凯明白，对方把他俩当成跟着袁真来的人了。
蒋彥想解释，蓝凯拉了他一下。
蓝凯此刻来不及多想，直觉告诉他，亮明身份会立即被请出去，混在里面或许有机会。
接下来就有些戏剧性了。俩人跟着进了会议室，企业把他俩当成袁真的人，袁真把他俩当成企业的人。
会议的主题是讨论通讯器材制程工艺。只见秘书模样的女人把窗帘拉上，墙体屏幕上显现出三维元器件图案，图案下方有一排字“FL元器件制程工艺优先级设计”，一个领导模样的人说了几句开场白，技术人员开始阐述，设计四维图、参数表、材料精度分析等随着阐述出现在屏幕上。
蓝凯云里雾里，蒋彥却是一听就明白，这是企业准备开发的新品，请袁真来进行指导，或者新品就是袁真帮助企业开发的。
技术人员阐述了一个多小时。当窗帘拉开后，会议进入讨论模式。
蓝凯认真听着，特别是袁真的讲话，几乎一个字没漏。他想，难怪蒋彥的导师推荐袁真，还是有些真东西的。
蒋彥不知不觉加入了讨论。先是对企业的设计提出些疑问，接着又和袁真讨论如何改进。似乎忘记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很快，讨论集中在蒋彥和袁真之间，蓝凯在旁边为蒋彥捏了把汗。
蓝凯俩人的身份直到午饭后进入午休房间，才揭开。
袁真见蓝凯俩人被企业安排到他旁边的房间，觉出了问题，问道：“你们是谁？”
蓝凯知道该亮明身份了，说：“我们是锦江天讯公司的。”
袁真问：“为什么冒充我的人？”
蒋彥笑着说：“我们说是你的人了吗？”
袁真也笑了，刚才讨论，蒋彥给他留下很深的印象：“你们是不是这几天找我的？”
蒋彥点点头，向袁真介绍蓝凯：“这是我们天讯的董事长兼总经理蓝凯。”
蓝凯作了个请的手势：“以这种方式见你，我很抱歉。”
袁真迟疑一下，进了蓝凯他们的房间，打量着蓝凯说：“董事长兼总经理？你多大？”
蓝凯说：“我父母在去年一场空难中离世，我不得不象接受遗产一样接手公司。说实话，我是在对公司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接手的，没有资历，没有经验，这段时间可以说相当狼狈……但我还是有信心通过产品创新让公司走出低谷。特地来拜访你，就是想请你对我们研发的新品给予指导。不知道我和我的公司可有此荣幸？”
袁真沉思良久：“我真的很忙。这样吧，我回去考虑考虑。”
蓝凯和蒋彥回到锦江一周，袁真来到锦江。
袁真是个很认真的人，也是个很务实的人，详细了解了天讯的产品构成、销售市场和现有技术力量，又在车间转了半天，包括两个分厂，然后与蓝凯、蒋彥进行了2个小时的长谈，最后答应对天讯给予技术支持。
有了袁真的指导，蒋彥很快突破了瓶颈，A系列新品象是长江中越过险滩的竹排又向前撑去。
多年后，蓝凯有一次问袁真，当时是哪一点打动了他，袁真说，是蓝凯的血气方刚让他想到了当年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