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种种疑问，孟楠和蒋依依重新审讯了萧水。
之前，萧水已经认罪，他读过书，自然也知道，自己杀了四个人，肯定难逃一死。然而，从认罪，到最终伏法，中间还需要等待至少几个月——警方结案后，移交相关资料给检方，再由检方提起公诉……这一系列程序下来，起码几个月，甚至更长时间……
等死的滋味可不好受，萧水被关在看守所，人一天天地瘦下来，如今，他已经骨瘦如柴了。
看到那张老照片，萧水干瘪的脸上全是愤怒。
“对，就是这张照片！就是它！”萧水恶狠狠地说着，他仿佛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把这张照片给撕个粉碎，“牛大强那家伙一直用这张照片勒索我，勒索老杨，这个狡猾又卑鄙的家伙。这些年，我辛辛苦苦跑车，老杨辛辛苦苦养鱼，我们俩几乎全年无休，可他呢，每天吃喝嫖赌，玩过的女人比我和老杨加起来都多。他不上班，帮我跑车也只是玩玩儿，可他却靠着勒索我们的钱，吃香喝辣睡女人！全都是因为这张照片，全都是因为这张该死的照片！啊啊啊啊！”
萧水像野兽般咆哮起来，深陷下去的眼窝中，发黄的眼球凸起，看上去十分骇人。不知道内情的人见了，八成会以为他在吸毒，才会把自己弄成现在这副形销骨立的鬼模样！
“你冷静一点。”孟楠说。
“冷静？呵呵，你们不知道，这四年，我怎么过来的！时时刻刻都要担心牛大强这家伙却揭发我，老杨也是。为了封住他的嘴，我们不停地给他钱，我都记不清到底给了他多少钱了！我看他这些年挥霍的，可比我花的还多！我们辛辛苦苦的，就是供他吃喝嫖赌！他要了我那么多钱，还不知足，竟然还勾搭丁薇。是可忍，孰不可忍？”萧水怒吼道，“丁薇那个贱货，我早就该怀疑她了。一年前，她就总抱怨我不在家，说自己独守空房。还说我虽然长得高大，那方面却不行，还说什么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她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我早该怀疑她了。而不是几个月前，才撞破她和牛大强的丑事。早发现的话，我早杀了这对狗男女了，他们还多活了大半年！只可怜我的女儿……”
想起萧宁，萧水的声音低了下去：“我的女儿，被我误杀了，我的宁宁……”
他用嘶哑的声音抽泣起来。
“萧水，你之所以杀了牛大强，一方面，是因为他睡了你老婆；而另一方面，是因为你杀了夏琴琴，而他拍了现场照片，他一直利用这个把柄敲诈你，你早就起了杀心，对吗？”蒋依依问。
萧水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你对牛大强起杀心的事儿，杨俊杰知道吗？他有参与吗？还有，你为什么要勒死夏琴琴？杨俊杰和牛大强也在场，为什么不阻止？之前你被审讯的时候，为什么不说明这一点？如果不是牛大强的老婆收拾他的遗物，发现了这张照片，而镇上的人又去偷鱼，在杨俊杰的鱼塘里发现了夏琴琴的骸骨，这事儿恐怕永远也不会真相大白。”ъiqugetv
“杀人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我为什么要把四年前的罪行主动告诉你们？你们本来对此一无所知的！”萧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他叹了口气，说，“可现在，我却不得不说了——这张该死的照片，牛大强这个蠢货，快四十了，一点儿脑子也不长！他为什么不把这张照片销毁？老杨也是，夏琴琴的骸骨早该处理了，却一直放在鱼塘里不管。他每晚倒是去巡逻，可那有什么用？”
“他巡逻，是怕有人在偷鱼的时候发现夏琴琴的骸骨吧？”孟楠恍然大悟。
“是啊！”萧水说，“老杨也很厌恶牛大强的，谁让他贪心不足蛇吞象，四年了，一直用这张照片勒索我们。是个人都会烦的，老杨没有救自己老婆，这些年一直很愧疚，到处做好事。反而是这个牛大强，这头蠢牛，一直敲诈我们。老杨卖鱼的钱，也大半进了他的腰包。我曾跟老杨提起过，要杀了牛大强，可还没等我实施呢，老杨自己先死了——你别说，我还真怀疑老杨是被这头蠢牛害死的呢！或许，他知道我们想弄死他——”
牛大强杀死了杨俊杰？可两人都死了，这事儿已经死无对证了。不过，这个可能性也不是没有。蒋依依暗自思量起来，她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杀死夏琴琴？在场的杨俊杰为什么不阻止？既然你开了口，就把这一切都交代了吧！”
“是啊，到了这一步，还有什么不好说的呢？”萧水说，“有烟吗？我想抽一根烟。”
“等着。”孟楠起身，去隔壁办公室问同事要了一根中华，点燃，回到办公室，塞进萧水嘴里。
萧水狠狠地抽了几口烟，才吐掉香烟，说：“中华啊，好烟，人人都说我萧水有的是钱，可我要养家，还要堵他牛大强的嘴，我平时都不敢抽这么好的烟。他牛大强呢，一出手，就是中华，甚至比中华更好的烟。老杨不抽烟不喝酒，就爱玩女人，后来倒是被夏琴琴给收了。没办法，夏琴琴肚子争气啊，给他生了个儿子。有儿子后，他倒是收敛了，我是太忙了，没时间搞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我们三个中，反而是牛大强到处拈花惹草的……”
“说重点。”蒋依依有点着急，她不是来听萧水废话的，她轻轻地叩了下桌子，“你为什么要杀夏琴琴？”
“我之所以杀夏琴琴，是因为她发现了我们三个的大秘密，说要报警揭发我们。杨俊杰也怕她报警呢，所以没有阻止我。这个秘密，我们三个守了二十多年了，如今，也守不住了啊……”
萧水从鼻子里喷出了一个大大的烟圈，烟雾缭绕中，他的思绪仿佛回到了23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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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水、杨俊杰和牛大强是清雅镇本地人，从小一块儿长大，家境都不大好。23年前，萧水的父母被一辆货车给撞死了。出车祸后，那辆货车肇事逃逸，不知去向。当年，道路上没多少监控，侦讯技术也不发达，警方根本找不到肇事司机，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
刚上高中的萧水被迫辍学，而当时，只念了初中，便没再上学的杨俊杰和牛大强整天混日子。三人一合计，准备去发达的沿海城市打工。
三个半大小子，没什么文化，因为年龄不足16岁，去工地上打工也没人敢要。没办法，三人只能在街头巷尾当“棒棒”，帮人干点力气活。
城市的灯红酒绿让这三个少年沉醉；然而，他们自身却吃了上顿愁下顿的。一次，牛大强去歌舞厅找小姐玩儿，却因为没钱，被赶了出来。
“老天，你不公平，你不公平啊，凭什么那些人可以吃香喝辣，我却……”牛大强用拳头砸着墙。
“唉——”杨俊杰也在叹气，“萧水，我们千里迢迢跑来，就是为了找罪受的吗？”
三人中，萧水最聪明，年龄也最大，是主心骨。
萧水正在抽烟，劣质烟呛人，他咳嗽了几声，吐出了一个圈圈。
“你们还记得，上次雇佣我们搬东西的那个富商吗？”萧水缓缓地说。
“记得啊，那家可有钱了，住郊区的别墅，家里金碧辉煌的——”牛大强艳羡不已。
“兄弟们，我琢磨着，干一票大的。”萧水把烟头扔在地上，狠狠地踩了几脚，脸上是不符合他这个年龄的阴沉，“你们敢不敢？”
“干什么？”杨俊杰问。
“干好了，我们几个就发财了，再也不用受罪受气。”萧水说。
“我干！只要能发财，让我杀人我都干！”牛大强吼了声。
“你小声点儿。”萧水说，“你们俩过来，我跟你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