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让人有点信心的反而是于伟那边。他在木薯村对李大壮的调查有了重大突破。今天，杨队请于伟回局里来开案情碰头会。
于伟首先把李大壮的情况给大家做了通报。
李大壮和赵明亮的儿子赵刚早就认识，都一个村的，年龄又相仿，小时候上同一所小学。长大后，李大壮倒是比赵刚靠谱些，早年也出去打了几年工，但也没挣到什么钱，到他们出去那些年，南方的打工红利期早已经过去了，在哪里打工也就是挣个辛苦钱。
李大壮家里也就他一个独生子，他妈身体还不好，就把他喊回家里来帮忙。李大壮这人论吃苦耐劳不行，但他脑筋活，嘴皮子利索。在外面混了几年，他看好了一个行当，保险。
他有个工厂里的师傅，兼职做保险挣的钱比工厂的工资多多了，后来人家干脆辞了工回老家专职做保险了，李大壮也动了心思，他本来就讨厌工厂里整天加班，一天工作10几个小时，也多挣不了多少钱，这和回家种地有啥区别，所以家里一喊，他就回去了，因为他有个打算，回村他也做保险去。
为此，李大壮还特意拎了两瓶酒，跑到那个做保险的师傅乡下的家里，让他培训了自己几天。他师傅当然高兴了，这真是，人在家中坐，馅饼掉下来。便拼命给他鼓劲，介绍他在公司入了职，自己则赚到一笔介绍费和入门培训奖金。
他们这家保险公司和平安人寿比起来，没啥名气，规模也小一些，木薯村周围这一片，他们公司的业务几乎还没铺进来，公司正好也缺保险业务员，就这样，李大壮成了一名保险推销员。
你还别说，李大壮这人还真是个干保险的材料，他的油嘴滑舌，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机灵劲还派上了用场，也是他运气不错，入职的这家保险公司虽然新成立不久，名气不大，但却是个正经合法干正事儿的公司，为了竞争抢先站稳市场，各项政策优惠力度很吸引人。
所以，李大壮没过多久还真拉到了几单业务，一时成了村里有本事的人物，动辄出入村委会，和村里的有钱人、有头有脸的人关系看起来都不错。
而那段时间，赵刚却倒霉透顶，他为躲赌债刚回村不久，整天被人追着讨债，东躲西藏的。他整天不老实，一有机会就和村里一些混混凑在一起耍小钱，回了家不是和他爸吵，就是和他媳妇儿吵。
时间久了，家里每个人都失去了耐性，吵架成了家常便饭，而赵刚年轻气盛，几句话不对付，就想动手打人——赵刚打过他媳妇儿，也打过他父亲赵明亮。赵刚的老婆王秀芝，长得说不上多好看，但白白净净的，一点也不丑，就是一直没生育，她身子看起来很瘦弱，这也是赵刚嫌弃她的理由之一，说她是不下蛋的母鸡，白糟蹋他家的粮食。
要说村子小了如果仔细盘盘，家家可能都有点瓜葛。这王秀芝在结婚前居然和李大壮处过一阵子对象，巧吧？虽然时间很短，但当时李大壮很喜欢王秀芝，无奈李大壮的妈却看不上王秀芝，嫌她身子弱，说不好生养，还嫌她家太穷。
王秀芝下面还有个弟弟也不小了，很快就要娶媳妇，明摆着，谁家娶了王秀芝就要给她弟弟出这份彩礼钱，李妈妈不同意，没办法，俩人只能吹了，李大壮也是因此一气之下跑出去打工的。那王秀芝后来又由别人介绍，和赵刚结了婚。
李大壮整天在村里各家串，不可能和王秀芝不见面，不说话。如果她和赵刚过得好，那他也就歇心了，但现在看到王秀芝的境况却是这样，李大壮心里就不平静了。但是人家已经结了婚，再咋样也没他啥事儿，所以两人也只能叹气唏嘘。不过，因为赵刚总是打王秀芝，李大壮的心里就对赵刚有了深深的恨意，他想，白瞎了这么俏一个女人，就被这个混混毁了。
看到赵家两父子在跑运输营生，李大壮怎么可能放过这个生意机会呢，他知道赵家啥事都是他爹做主，便开始游说赵明亮来买他的保险。
当然，你要说李大壮趁机可以多看看赵刚媳妇儿，也不是不可能，但于伟相信，这个时候，对李大壮来说，拿下赵明亮的大货车保险单肯定还是第一目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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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说，李大壮和赵家可不仅仅是买卖一张保险这么简单了。”听完于伟的讲述，杨队说。
“没错，更奇的还有呢。和赵刚离婚后，王秀芝一家不久都去了东北，听说她家的一个远房亲戚在沈阳开了一个大餐厅。但谁想到，前两个月，王秀芝出车祸死了。”于伟说。
“我的天，这么惨！”蒋依依说。
“是了，这事儿连赵家父子都不知道，李大壮没有告诉他们，但心里对赵刚更加恨之入骨，他觉得就是赵刚间接害死了王秀芝，如果不是和他离婚，王秀芝怎么可能跑去沈阳。”
“然后呢，他就和赵明亮精心密谋了这起谋杀案？”蒋依依问。
“这个就是我们的推断了，现在，我们只能说，李大壮也有了杀人动机，他和第一嫌疑人赵明亮以及死者都有了交集。”于伟说，“剩下的证据如何补齐，我想听听大家的意见。”
“就是说，两人合伙配合杀死赵刚，最后的结果是赵明亮拿到巨额赔偿金，李大壮拿到业绩，按照保险公司的规定拿提成，大概也就是百分之几，怎么着也不会超10%，对吧？那这件事单从钱上来看，赵明亮绝对占了大便宜，李大壮得的也太少了吧？两人干同一件事，冒同样的风险，得益却相差这么多？这种合作有可能吗？”蒋依依说。
“你别忘了还有一个共同点，对赵刚的恨，是两人都有的，虽然两人的恨是不同的，但可以同时加分。”于伟说。
“就是说，对于李大壮来说，杀死赵刚，主要是为了满足精神上的需求，而不是物质上的，为了给前女友王秀芝报仇，就和人合谋杀人，你们觉得这样的推断成立吗？”蒋依依问。
“那就看这是否符合李大壮这个人的人性了，如果他不是个物质的人，仅仅是重感情，对王秀芝的爱足够深，那理论上也没啥不可能。”于伟说。
“我也觉得没啥不可能，这世界上啥人都有，不过，村里对李大壮的风评如何？”杨队问。
“一般般，油嘴滑舌，看人下菜碟，头脑灵活，交际广泛，不喜欢干力气活。”于伟说。
“有人认为他不爱钱吗？”杨队又问。
“没有，他不仅爱钱，还非常爱，这个世道有不爱钱的保险业务员吗？”于伟说。
“所以，如果李大壮是第二个凶手，那按依依的逻辑，他还缺个物质利益是吧？”杨队说，“那最有可能的物质利益是什么？”
“钱吧。”蒋依依秀眉微皱思索着，“他是个卖保险的，也是因为卖保险才和赵明亮搭上的，那他如果想有所图的话，从保单上下手应该是最便捷、也最符合逻辑的吧？”
“我同意依依的推理，这样就一切说得通了。”于伟说。
“这个谜底究竟是什么，只有这两个人心里最清楚，那接下来就真要考验我们的审讯功底了，之前我们已经见识过了赵明亮的厉害，测谎对他居然没有用，如何审这两个人，我们要好好制定个策略。”杨队说。
“也不一定。”于伟慢悠悠地说了一句。
“嗯？为什么？”杨队问。
“我看了上次的审讯记录，我觉得那天赵明亮之所以那么镇定，首先他是预先做了功课，当然我宁愿相信是李大壮提前帮他补了课，因为以我对赵明亮的了解，他没有这个水平和知识，这么清楚法律上的事。其次，那天他能对答如流，显得不慌乱，我看主要是因为你们问的话，他都可以不用撒谎，就能自圆其说……”
于伟的话让蒋依依疑惑，她问道：“您是说，我的问题设置的不够严谨合理？”
“也不完全是这个原因，正如我之前和你说过的，如果证据链不够充足，证据环不够严密的话，就容易出现这种情况，我们的推理依据不够强大。我们内心对自己的推理也不够坚定。”于伟答，“而且，你们的好多问题，是可以有两个答案的。虽然他答A是你们最希望的，但是他答B也并不是说不通。”
于伟冲蒋依依笑了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