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姜凝被偷走时,卿洲军营其实被制造了一场小型失火的混乱,在混乱立刻平息之后,却不曾料到对方实则是为了偷姜凝,等发现了姜凝的失踪之后已经是第二日清晨,露烟与香香去营帐见不到姜凝,才急慌慌地到处找,找不到便通知了张副将。
张副将第一时间便联想到昨夜的失火混乱。
于是,张副将立刻召集人马搜索。
昨日夜里偷走了姜凝,那或许是会留下各种痕迹,如果马车不走官道,更是会在秋夜微湿的山间留下车轮痕迹。哪怕他们兵分几路,他们也有的是人寻,越快他们越有利,越慢,越难。
同时也八百里加急,传递信息给远在凌国征战的韩毅钦,告诉他姜凝失踪之事。
他也曾犹豫,要不要告诉韩毅钦,深怕在关键时刻影响他作战。
但他还是立刻决定告诉韩毅钦,他相信韩毅钦,会自己做决断,不需要他横加干涉。
毕竟,他才被韩毅钦警告过姜凝有多重要,他若再出手阻挠,隐瞒消息,既对不起既往不咎的先生,韩家军也真的没有他的立足之地了。
再说,先生这人若是落到别人手里,如此智计无双,万一被逼投敌他们也是损失惨重。
姜凝这边的马车也急行了一日两夜,这一日两夜里对方都是往马车里丢了些干粮果腹。她便也吃了。
等到出了卿洲,她能感觉到车夫都松了口气。
姜凝心想,这下他们找她更有难度了。走出了卿洲以后,马车开始行官道,外头时而喧哗,到了城门时,每次都能被顺利放行,看来出了卿洲后,他们还真是都打点过了。
她恐怕必须给他们留下些蛛丝马迹。
外头又是晨曦的日光,也是在喧闹的城里,她剧烈的咳嗽起来。这两人将马车驶入一条阴暗的小巷。
壮汉怒目而视,将她口中的布摘了,满脸不耐的问她:“怎么了?”
她这时已经完全看清了壮汉的脸,她忍不住剧烈咳嗽,在咳嗽的喘息间,极其困难的断断续续的说:“壮士带我去哪儿?若是我有用得给我煎药喝。我断了一日药恐怕会死药方”
她将腰间的一张处方单递给壮汉。
她确实因为缺不了药,所以随身携带药方,那是她的保命符。
若是断药时间久了,确实很有死的风险。
她觉得对方既然绑了她大费周章的带着她一路逃亡,还给她马车坐,应当是知晓她之前中毒差点儿死,如今也是吊着一口气而已,若是马背上随便一丢,风餐露宿的,直接死了,便没了人质的价值了。
壮汉低声咒骂道:“麻烦。”
便与另一个人商量,另一个人与他交头接耳了一番,他们好似准备给她去买药了。
他们途径了一家药铺,下车买了药之后又继续赶路。
出了城,时辰也尚早,他们便在荒无人烟的林间停了下来,给她熬药喝。
这两人确实如姜凝所想,是怕她死的。
大人没说她能死,她便不能死。
死了就是他们任务失败,也要掉脑袋的。
再说他们在这儿等着熬药,慢慢的,大人也能与他们汇合了。那到时候便一切听从大人的指挥,他们的压力也便轻了。
磨磨蹭蹭地熬完药喝完已经过了半个多时辰了,两人见大人还没影呢,便倒了药渣子,收起锅,继续赶路。
那名稍微谨慎些的,还将药渣子用剑挑起泥土给埋了。
到了第二日熬药时,他们口中的大人才终于现身了。
大人坐在马车里,显然不准备出来,只是派手下问那二人道:“怎么半路熬起药来了?”
那二人恭敬的如实回答,手下便去汇报大人。
大人倒也不阻拦。
不一会儿,又传来了大人的另一个指令。
一名壮汉凶神恶煞地盯着她,走进来便要褪掉她身上带血的外衫。姜凝心刹那间就蹿到嗓子眼,但她从对方的神情里看出对方没有欲念。她便知道,对方恐怕要那些她的物件,送信给大将军,好让她大将军相信,她确实在他们手上。
那名壮汉甚至抽出自己腰间的匕首,准备斩断她的手。
她嘴巴里堵着布,拼命抗争,努力的重复:“魏相!魏相!魏相!”
语音虽然含糊,但那名刽子手还是听出来了,停住了准备挥下去的匕首,放过了她,去那辆马车那里汇报去了。
不一会儿,她被丢下马车。
另一辆马车那也有人下车了。
是一个穿着暗红色便服,气质沉稳,眸光犀利的不惑之年男人。那人朝她踱步而来,犀利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
她此刻便再也不装弱了,面对这种人,她便要伸出她的爪牙,周旋一番。
求,是没有用的。
但她也不能太咄咄逼人,她索性靠坐在一颗树上,姿态闲散,不避讳他审视,望着他靠近。
那男人从没在女子身上见过这样的神态表情,虽弱不禁风,却一股韧劲。
那张脸虽然面目全非,浑身上下狼狈不堪,但那眼里的沉着冷静游刃有余又是怎么回事?
在此等被动,任人宰割的情况下,此女竟还没有慌了神智。那姿态,倒像是被他请来家中的一位贵客,要与他聊聊家常。
他衣袖一挥,退了左右。
姜凝便知,他的事情,连他的手下皆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只是听从吩咐办事而已。
他揭了她口中的布。
魏相站在她对面,俯视她,用高高在上的淡漠的声调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姜凝的嘴巴终于自由了,虽被俯视着,手脚都被绑着,可她闲散自在的坐着,他倒是站在,魏相有一瞬间感觉,他倒是那个地位低下的,她反而是那个主。
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有如此气魄,令他这种位高权重只手遮天的都不得不与她对等对话,难怪韩毅钦极其重视。
姜凝淡笑一声,“通敌卖国的魏相。北去的二十万大军是去投敌去的吧。”
魏相心中一跳。
她都知道,那韩毅钦呢?
既然她是韩毅钦的幕僚,她知道的东西或许韩毅钦也知道。
但他是个老江湖了,面上不动声色,反讽一句:“通敌的分明是你家大将军。”
姜凝倒是对这个天大的笑话不做解释,反正两人都心知肚明,又何必多费口舌争论,她只是笑讽道:“谁通敌姑且不论,只是我觉得魏相此举并不高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