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祁正转身对上她，他的目光中似乎拢了一层寒冰，阴鸷地可怕，哪怕是她刚知道周祁正真实身份的时候，他也不像现在这样，周身的寒气让人害怕。
他看了许柔一眼，目光中的寒冰渐渐消失，转而的是淡淡的忧伤以及心疼，他解下了身上的披风，拢在许柔身上，温和开口，“没事了，我来了！”
许柔嗪在眼眶中的泪水忽然落了下来，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冬天，他如仙人一般出现在她的眼前。
宽大的披风陇在她的身上，有了丝丝暖意，可她还是忍不住在发抖，整个人如同一个娇小的猫咪，让他心疼。许柔这个样子，他恨不得将马仁义千刀万剐。
身后，马仁义缓缓站起，看到来人，身子还在不停战栗，却依旧虚张声势道，“敢对老子动手，不想活了吗？”
周祁正转身看向他，目光中的杀意毫不掩饰，马仁义不由得咽了口口水。在文州多年，饶是见惯了高手，也从未见过一人如他一般，就光是身上的气场，就足以旁人害怕。
周祁正拔出剑，一句话也没有说，缓缓朝他走去，马仁义不由得向后退了几步。
他壮了壮胆，道，“你知道我父亲是谁吗？你今日要是对我如何，我父亲不会放过你的！”
“哦？”男人似笑非笑，“我倒是要看看，他能将我如何！”
说完，便伸出剑边他刺去，剑到之处，鲜血直流，可偏偏周祁正一次都未伤到要害，半晌，马仁义身上已经没有一处好地方。
马仁义疼得在地上打滚，他现在倒是宁可被一剑杀了，也不必受如此苦。
整整三十六剑，周祁正才停手，周祁正的双眸犹如淬了毒，“那我留你一命，回去找你父亲报仇！”
周祁正淡道。说是留他一命，不过他绝对活不过今晚，周祁正此时不杀他，也只是让他更加痛苦罢了，比起死亡，更让人痛苦的应该是死亡的那个过程，一点点上他的心理崩塌。
周祁正转头，看见许柔整个人都蜷缩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他漆黑的双眸里的温柔渐渐溢满。
“许柔，”他温和出声。
此时的许柔受了极大的刺激，完全分不清眼前的人，双手捶打在他的胸口，眼泪一个劲往下掉。
周祁正心疼得厉害，将许柔抱在怀里，轻轻地安抚着她，不知过了多久，怀里的人的呼吸渐渐安稳，他才将他抱了起来。
夜色下，高大的男人抱着怀里娇小的女人，走在寂静的大街上，有了几分温馨的感觉。
“嘀嗒嘀嗒——”
男人的手臂处落下豆大的血滴，滴落在地上，他却仿佛没有感觉一般，全然不顾。
到了周家，周祁正小心翼翼地将许柔放在了床上，脱下了她的鞋子，为她盖好被子，做好这一切，他才坐在了她的身边。
周祁正的唇紧抿着，看着床上睡着的女人，许柔的面色苍白，更明显是因为今天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不止她，他也是。当他赶来看到那一幕时恨不得将马仁义千刀万剐。可是，他也恨自己，是他没有保护好他。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依旧一动不动。门外传来的敲门声让他一怔，快步走了出去，来人正是严易，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让严易没再说话。
待走远到了书房，严易才道，“主上，老鬼的人已经全部缴获，现在该如何处置？”
“先关在地牢里，”周祁正淡道，这些人伤了许柔，杀了他们，绝对太便宜他们了。
严易点头，侧目看到了周祁正手臂上的伤，“主上，您受伤了，要不要叫大夫？”
周祁正低头看了看，“不必！”这伤口是今夜行动时留下的，严易要是不说他都要忘了。
“那属下退下了。”严易道。
“等等。”
严易方才转头，便听到周祁正的声音，他回头便看到了平日里冷漠疏离的周祁正露出一抹难以掩盖的落寞与神伤，“严易，你说我是不是错了？”
严易一愣，自然知道周祁正所说的是什么意思。周祁正和许柔之间的恩恩怨怨，他们看的清楚，却也不好擅自评判。他跟在周祁正身边多年，自然也知道他的苦，灭门之仇，焉能不报？
“主上，我是局外人，自然没有办法切身理解，不过如果站在你的立场来说，我觉得你是受害者，为自己报仇无可厚非，，可是许姑娘也什么都不知道，她不该承受这些，就因为她是许家人。”严易道，事实上，这也是他真真实实的想法。
“我知道了，严易，那如果是你，你会如何？”
“如果是我，我会让她离开。”严易道，其实说实话，他也是挺同情许柔的，只是他只是一个属下，主子的事，他没有权利干涉。
周祁正的心疼了一瞬，放她离开吗？若是她真的走了，恐怕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愿意见到他了吧。
他不愿意这样，他陷入了极大的纠结之中。
可是他又真的怕，今日之事太过凶险，就好像老天给他的警醒，许柔想走，今日被他带了回来，明日她还是会想方设法地出去。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
天色渐渐亮了，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房间里，许柔睁开了双眼，这一觉睡得很沉却很安稳，当她从睁开眼看到房间的布局时，就已经记起了昨夜发生的事。不用怀疑便知道肯定是周祁正带她回来的。
她起身便看到了窗前站着的周祁正，他穿的还是昨夜那一身黑色的衣服。听到身后的响声，周祁正转头，惊喜道，“你醒了？”
“嗯，”许柔语气淡淡，只是再没有了之前的恨意和空洞。
周祁正大步上前，将她拥紧。
“以后不要一个人出去了。”他迫不及待地开口，嗓音中带着些许沙哑。
男性炽热的呼吸喷洒在许柔的耳边，许柔又想起了昨夜的他，有些事，该有评判了，定了定神，推开他道，“周祁正，放我走吧。”
轻飘飘的嗓音带着坚决，周祁正与她的目光相对。原本俊美的五官变得扭曲，“不，我不放，许柔，我爱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不，这不是爱。”
许柔淡淡道。
一开始，就是有目的的接近，怎么可能会有好的结果。
“我爱你！许柔，我真的爱你！”此刻的周祁正就像一个无助的孩子，一遍又一遍地重申着。他紧紧抱住她，害怕一松开她就会消失不见。
“你知道吗？我早就喜欢上你了，从一开始就是，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周祁正轻声道，“我永远都不会忘记，肇京街头那个嚣张地女孩，她说我是小乞丐，还让侍卫打了我。”
“你知道吗？我当时就在想，总有一天我一定要出人头地，然后娶回这个小丫头，让她再看不起我。”
只是后来，他知道了那个小丫头居然是许家的人，他不能容忍自己喜欢上了仇人的女儿，所以才会以为这是恨。
许柔听着，眸子里罩了一层水雾，小时候的事，她记不太清，可是现在听他说，心里还是酸酸的。
“你信我，许柔，后来一切都是因为我爱你，所以澜华寺我会控制不住自己，文州我会偷偷去找你……”
许柔抹了抹眼，如果一开始他就说出这些，或许会有不一样的结果，可惜，没有结果。
如今的她，又如何来接受接受这些？
“周祁正，”她淡淡道，“你若是真的爱我，就应该放我走，爱不是禁锢！”
“我想要自由的生活，我不想一辈子呆在你编织的牢笼里。”
现在的她唯一想要的都只有自由，她的心太累了，被禁锢了太久，若是再没有新鲜的空气，她真的要渴死了。
周祁正的心似乎被撕裂了，他该说的都说了，她还是要走。
“一定要这样吗？”
他一字一句道，双眸中似乎掩藏着巨大的痛苦，爱不是禁锢，他爱她，所以要给她想要的一切。包括她想要的自由。
可是，他又怎么甘心？
“嗯。”她淡淡道，不带任何犹豫，却偏偏刺痛了周祁正的心。
“许柔，你爱我吗？”
半晌，空气是死一般的寂静，从前他不怀疑，因为许柔就算在最恨他的时候，偶尔也会露出爱慕关心的眼神，可是今天的她，什么都没有，平静地不像话。
“爱。”许柔道，这是毋庸置疑的，正因为爱他，才会这么痛苦。
周祁正的双眸中终于出现了一抹亮色。
两人都没有动，没有说话，在期待对方给出的答案。空气都变得压抑起来。
“好，我答应你。”
周祁正淡道，像是承受了巨大的痛苦，就像严易说的，许柔何错之有？她不该承受这一切，他更不应该为了自己，而牺牲掉她的自由。
有些人，不会轻易动心，要真的喜欢上了一个人就是一辈子的事。他就是这样的人。
从前她承受了太多，既然真的爱她，那么他愿意还给她自由，从今以后，痛苦的也就只有他一个人了。
或许，有些事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
“在你走之前，再为我做最后一次桂花糕，好吗？”男人的语气居然带着淡淡的祈求。
“好。”许柔道，就当是为过去一个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