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秋月的神情依旧冷漠。
也难怪！廖捷他们心里明白，这女人一旦松口，即将面临的是故意杀人罪的起诉。
而她，一定早就对相应的罪责认定做过研究。警方没有确证的情况下，她是不会轻易服软的。
“嗯，那我们再看看你的第三任丈夫姚启刚吧”，廖捷继续翻动面前的资料：
姚启刚，雅梦婷装饰公司的老板。他是在出差途中突发疾病，送医后抢救无效身亡。
“这种情况下，你选择将遗体就地火化，也是无可厚非。但这次你一拿到遗产，就把它转入了恒盈财富。第四任丈夫蒋海冰的情况也是一样。这个恒盈财富，到底跟你是什么关系？”
廖捷边说边看向白秋月。后者静静的听着，一直没有做声。坐在一旁的顾新城突然接话：
“白秋月，我要提醒你一句，晴川市警方已经计划查抄恒盈财富，这家公司可是有不少黑历史的。它的法人和几个高层的个人账户，都很不干净。”
顾新城厉声说到，“如果你还要继续硬撑，不跟警方交代实情的话？那到时候，难保人家怎么随意往你身上泼脏水了。至少，你也休想再从他们那里拿到一分一毫。”
听到这里，白秋月的表情终于开始有一丝的松动。她嘴唇抖动，双手轻轻在膝盖上轻抹了两下。这些微表情和小动作，没有逃出顾新城的眼睛。
这是心虚、紧张的表现。
“他们是你的同伙吗？他们协助你毒杀了那几位受害人吗？”
顾新城继续敲打着。
不。
白秋月摇了摇头，
“他们只是一家投资公司而已。刚才我听你说，他们有可能会赖掉我的投资本金？我心里一慌，担心被他们骗钱啊。”
嘿，这老太太，可真是一块难啃的骨头，鬼精的很呐！
被一个60多岁的老人牵着鼻子走？廖捷和顾新城的心里，都很不是滋味。
这不仅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儿，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一概不认？还要反咬一口，把责任全往其他人身上推。
滴滴答答，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
就在大家为下一步的调查方向犯难时，法医处主任刁磊突然带来了新消息。
怀着试试看的心理，刁磊之前在几个科普论坛的话题组上，匿名发了条帖子，向广大的网友求助。
帖子：“各位大神，有谁了解，个人有什么渠道能弄到大量的高浓度氰胺吗？”
论坛里龙鱼混杂。既有潜水的大神，也有入门级的小白。
短短时间内，就有很多人留言回复。但都是在质疑的：
【网友A：】你问这个，想干嘛？这玩意儿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网友B：】嘿，别想了，这玩意儿可是被严格监管的。个人？还大量弄到？你想什么呢？
【网友C：】兄弟，你这个帖子开的我想报警哦！快快快，把他顶上去，查他查他。
刁磊本来也没抱什么希望，直到今天，一位匿名网友留下了这样一段话：
【网友一叶刀：】不知道你是不是在研究氰胺慢性中毒的表现？
（很多年前，我在日本当法医的时候，也碰到过类似的案件。你们可以查找一下当地有些年头的染布厂和印刷厂，大概在二十年前，一些中小型的工厂会大量采购工业氰胺。因为它们能够破坏着色剂的成分，可以用来修正布料上的印刷错误，价格也很低廉。只是，使用过后会留下酸臭难闻的气味，后来也就没什么人用了。说不定这些老厂里，还有一些没有上报的存货呢？可以查查看。祝，一切顺利。）
看起来，这似乎是一名海外老法医的留言，却正好说到了点子上！
刁磊立刻找到信息科，经过调查，相关部门的确是在2000年前后对工业氰胺采取了“暴风骤雨”般的严控。当时，很多食品加工企业，立刻停止了进货。
但是染布厂和印刷厂竟然也会用到氰胺？这一点，没有相关经验的人，根本是想象不到的。
诶，白秋月在湖州的那家“红星印务”，不就是一家老式的布料印刷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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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通知后，湖州警方立刻派出办案小组、携带搜查令，进入“红星印务”进行搜查。
一进门，他们就闻到了一股酸臭味儿。
工厂目前是由白秋月的儿媳妇代为管理。夫妻两人同时还有两个包子铺的生意要打理，对这块老家业并不十分上心，也曾几次三番跟母亲谈过，想要关掉或者转让厂子的想法。
但是白秋月不干，一再要求他们务必要把这里给维护好。
“诶，各位警员，你们这是？要找什么啊？”儿媳妇不解的问道。看到一帮刑警突然控制住印刷厂人员，还把大门、后门都给关上了。她难免害怕与紧张。
带队搜查的警员也不多说，直接拿出文件来，“你是这里的负责人吗？这是我的警员证和搜查令，现在要对整间印刷厂进行检查，所有人都不能随意离开！”
“队长，这里有发现！”
最先进入印刷厂的搜查队员，很快找到了目标。
在染料仓库的最里面，他们发现了一面由黑色小桶堆起来的“墙”。警员戴上口罩、手套，打开了最外侧的一个小桶，果然看到里面是疑似工业氰胺的白色粉末。
不过，所有黑色小桶外的标签贴纸，都已经被撕掉了。
“这里面装的什么？”警员厉声向白秋月的儿媳问道。
只见儿媳妇略紧张的回答说，说话都支支吾吾起来，“这些....我也不知道具体是啥。我婆婆说，如果布料印坏了，可以用它们来漂洗。一次只需要一桶，就可以改好一个批次的布料。”
警员们面面相觑。这些，应该就是高浓度氰胺没错了。
“我们要把仓库封起来。大力，把这些东西拍照，咱们赶紧先拿几桶回去化验！”现场警员们迅速行动，拿起几个黑色小桶就往外走。
“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啊？”白秋月的儿媳着急的要哭出声来。
她眼睁睁的看着警员们从仓库里进进出出，又用黄线和蓝布，将整面黑桶墙封了起来，神色慌乱，越来越紧张起来。
但是这一次，证据清晰完整，无可辩驳。
白秋月杀夫夺产案，终于被移交给了碧波市人民法院。
“特调组”警员们，上下欢欣鼓舞。这段时间，大家憋在心里头的气，总算是撒了出来。
沈北北和顾新城，终于难得的下了回早班。他们准备开车到高进的郊区大宅，喝点啤酒、撸点儿串，庆祝一下成功破案。
振奋的音乐从车载音响里传来，叫人好不惬意。
“诶师傅，你说这个白秋月到底是怎么想的？她找的那几个老公，明明条件都很好。她完全可以好好过日子的，真不明白为什么非要去谋财害命？最后搞得自己人财两失。”
沈北北感慨道。
顾新城一边开着车，一边摇下了车窗。
“因为她心有不甘。不要忘了，她曾经为了第一段婚姻辞掉了银行的工作，与家人决裂，但与丈夫创办的那家印刷厂，又没能做出起色来。我想，在她的心中，一直有一种证明自己、成为“女强人”的执念。只要有实现这种执念的“捷径”，她就会像被蒙住了双眼一样，其他的，也就逐渐看不见了。”
谁说不是呢？
当我们只顾着眺望远处的光，却没有低头审视自己脚下的路时？就很容易跌入陷阱与深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