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拂过树梢，圆月高挂，云层层叠叠，山林深处村庄里的夜晚安静得诡异。
幻妖五指掐着纤细无助的少女，紧盯不远处的少年，神经快要崩断，被心爱男子背叛的悲怒和疼痛的伤口，让她尖声命令：“后退！把剑丢了！”
她的声音阴冷带刺，但藏在愤怒下是心颤，眼睛底下是压抑的、疯狂飙升的恐惧。
目光没离这个少年一分一毫，甚至没看白约。
明明更像是温润如玉，矜贵无害的富家子，但被他安静注视时，战栗的，心惊的，想要跪下臣服的恐惧如此强烈。
唯一有过类似压迫感的，是在很多很多年前，她尚是不能化形时，遇过一只大妖。彼时，那只大妖动动手指，就能碾死她。
恐惧告诉她，这个少年也许比她想象的更危险。
是以，在幻境被破开，他们不同意立刻离开时，她就决定抓住这个少女，用以威胁他。
少年神色难辨，静静站着，像思索，又像是无所谓，让人琢磨不出他的心思，片刻后，指腹慢慢在剑柄摩挲了下。
幻妖心里一喜，却不是见他后退。
他漫不经心点了点头，走了几步，手微抬，剑斜横在胸前，染血的剑身反射着微凉的月光，轻笑道：“我果然还是最讨厌别人威胁我。”
幻妖心一沉。
“你让我有点不高兴。”他恶劣道。
幻妖心不停向下坠，黑眸的漠然不是在开玩笑，他甚至没看她怀里的少女一眼。
只看她，像在丈量怎么一刀、一刀、把她剁碎。
难以言喻的感觉撞击她的心脏，脸上表情在一瞬崩塌，她踉跄着把花梨往后拖了一步。
少女因为疼痛挣扎的力道重了些，手肘拐到她胸口。
幻妖想到了什么，一边紧盯着他，一边扣着花梨的五指松了些力道。
花梨视线模糊，在快要窒息时，冰冷而汹涌空气突然灌入喉咙，刺痛的大脑开始清明。
她听见幻妖声音柔媚，变态地摩挲她的伤口：“你都听到了吧。男人啊没一个好东西，我让他后退，让他放下剑，他是一样也不愿意……”
花梨胸口闷痛，没说话，红唇张着，大口拼命汲取氧气。
目光没有焦距地看向前方，忽然看见那双潋滟的眼眸，长睫如蝶，瞳色在夜风中又温柔又薄情。
她没挪开，他也不闪不避。
他注视着她，笑了下，温柔得就跟他眼睛弯成月牙，软和喊她姐姐一样。
他当然听到了幻妖的话。
可那又怎样。
她只是一个还算合心意的容器。
没了就找下一个。
花梨一直没晕，当然也听到了君扶玉和幻妖的对话，对这个结果丝毫不意外，难过也没有。
这才符合君扶玉的人设，病娇不会在意她死活，要是他选择救她，她都得怀疑他是不是也被穿了。
倒霉次数一多，实在不痛不痒，她好脾气地接受了。
开始思索对策。
大魔王指望不上，花梨敛下睫毛，脸颊残留憋红的粉，不再看他，脑子开始思考怎么自救。
花梨稍微思索了会，脸上立刻泫然欲泣表情，那叫一个情真意切，演技精湛：“你说的有道理，我也想明白了，就不能指望他，谁能想得到他竟然不顾我的死活呢。那句话叫什么来着……男人靠得住母猪都能上树。”
因为喉咙受伤，声音低低微哑，说话磕磕绊绊的，像是受伤的幼兽，格外可怜。
幻妖低头暼她一眼，微微皱眉。
没听到反驳，花梨杏眼微亮，脑子转得飞快，语气越发娇柔做作，还特意挤出两滴眼泪：“小姐姐你抓我有什么用？他不会因为我心软。相反你会因为我，实力没办法全部发挥出来，得不偿失啊。”
幻妖冷冷道：“所以我现在最好就杀了你？”
喉咙又是一紧。
花梨：“！！！”不要啊啊啊啊啊。
花梨没有心思关注对面的君扶玉，心一狠，急急补救：“虽然他不在乎，但你就这样杀了我，某种程度上也算对他的挑衅，同时也是一种浪费。最好的选择是什么，是你放了我，我转头帮你打他！一举两得！”
幻妖冷哼：“你以为我会信你鬼话？”
花梨语气格外真诚：“他都不在乎我，我怎么可能还在乎他！什么男人能比自己的命还重要？感谢你让我认清他的真面目，不然我怕是死不瞑目。”
她轻声呼喊：“小姐姐你放开我，我真的会帮你的！”
似乎在印证她的话，对面白色的剑身剑气翻涌如浪涛，肆虐狂暴的气流卷起少年绯色衣袍，漆黑的发被风带起。
仿佛下一瞬，恐怖的力量就要如同雷霆之势攻来了。
花梨一悚，忍不住暼了君扶玉一眼，他微歪了下，似笑非笑地注视她。
她心里立马咯噔了一下。
死病娇！你不救我，我自救你还不高兴！
不惯着你的破毛病！
两边对持，花梨可怜巴巴地站在中间，仿佛抱着尾巴的无措小狐狸，姿态越发柔弱。
幻妖顾忌君扶玉的力量，或许是因为花梨的话确实说到她心里，手指竟然当真松了些。
白约在一旁看了许久，看见花梨伤势不轻，又见君扶玉竟然不打算救人，心里惊骇，顾不上太多，冲幻妖喊：“你快放开花梨姑娘，不要伤害她，是我拜托她帮忙的，你有怨气也不该冲她！”
幻妖听不得这话，她看向白约，死死瞪着他，目光好像要他整个人穿透，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神情突然疯癫：“连她也比我重要吗？她的伤有我重么？你怎么不关心我？白约，我为你付出这么多，十五年啊，养只狗都有感情了，你怎么对得起我！”
花梨还没来得及高兴，小脖子又被卡了。
瞬间心塞。
支愣的眼神在瞬息间，怨念沉沉地瞪着白约。
白约和她就不是一个脑回路，完全没感知到她的怨气，他正气凛然道：“花梨姑娘跟莹莹一样是好姑娘，你杀了莹莹还不够么！是我伤了你，你要报复就冲我来，你放开花梨姑娘，我任凭你处置！”
还别说，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花梨有一毛钱的感动。
如果不是脖子又被卡了一下，她大概会更感动。
白约：“你放开她，我做你的俘虏。”
幻妖眼神微动，她至始至终只想要的只有他而已，立刻疾言厉色道：“你过来，现在就过来。”
“好。我马上过去，你别伤害她。”白约点头，递给了花梨一个安抚的眼神，抬脚就要走过去。
突然，一把剑横在他面前，剑刃距离他的脖颈不过分毫。
白约愕然地转头，看向君扶玉。
花梨和幻妖齐刷刷看了过去。
“罢了。”君扶玉微笑，语气玩味，“来玩个游戏如何？”
他玩世不恭道：“我舍得，你舍得么？”
他的意思很明确，幻妖杀了花梨，他也会杀了白约。
他不在乎花梨的命，她是不是也不在乎白约的命。
“你以为我会在意。”幻妖身体僵了一瞬，不再看白约，只盯着君扶玉，笑着说，“正好，我本来让他过来，就是为了杀他。”
她语气嘲讽：“你杀了他，倒省了我的事。”
“是么？”君扶玉轻挑眉，手指轻动，白约的脖颈便被划一道鲜红的口子。
白约因为疼痛闷哼出声。
幻妖的表情瞬间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