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殊从梦魇中苏醒,屠人归掀起的腥风血雨就暂且拉下帷幕。镜渊幻境蔚蓝色的天空,开始纷纷扬扬下起了晴天细雨。
丝丝缕缕落在季笙歌被割破的灵织羽衣之上,泛着一层雾蒙蒙的雨幕。季笙歌卷着袖子擦掉脸上泪珠,摊开手伸手到谢殊面前。
“来。”
谢殊没有受伤,但他神情看起来有些异样的沉默。垂眸看着静静看着她白嫩嫩掌心片刻,却并没有如往常一样伸出手。
喉结上下,滑动两下。万般心绪皆压进心底,下意识伸出的手指轻轻一颤变收回掌心。
反倒是撑着水潭旁边的石块自己站起身。
鸦青色长衫浸湿了潭水有些重,一头黝黑长发纠结在一起,凌乱的披在身后。露出光洁的额头。面容清隽苍白,就越发显得额头那赤红的魔纹妖异非凡。“我们在哪里?”
林间茂密幽深,参天古木错,树叶交错,影影绰绰。细细密密雨落在树叶上搭的啪啪作响,让幽静雨林顿时多了几分鲜活的味道。
“我们在镜渊的肚子里。”
季笙歌提到镜渊,就像是召唤一样。
玉潭千尺,波光粼粼的水面,突然狂风大作以潭水中间为起始。大鼓大鼓纯净汹涌澎湃的力量开始聚集,卷出来一个淡蓝色水柱从水潭之上云霄。
季笙歌被那风吹得头发乱飞,单手袖袍遮面,都有些张不开眼,谢殊一将她护在身后。然后整个幻境空间,以整个蓝色水柱为中心点,场景开始崩溃重组。
待到狂风散去之后,眨眼之间谢殊与季笙歌两人已经回到了凌霄殿前。两人一前一后并肩站在门口,身上被潭水浸湿哒哒衣袍也像是幻觉一样消失无踪。
之前所有经历之事都不存在。
凌霄殿坐落在山峦之巅,云烟缭绕犹如仙境。
季笙歌满腹疑问,却只见眼前坐落在山峦之巅烟雾缭绕的琼楼玉宇间的前殿上,出现一道熟悉的白茫茫的身影。
镜渊本体像鬼,如烟云涌动,站在华丽殿宇前,又跟后背白色烟云融在一起,若不是镜渊主动出声,很容易忽略掉。
‘主人。’镜渊本体出现在季笙歌身侧,谢殊这是第一次见到镜渊器灵。
怎么说呢,镜渊的器灵比他想象中要寡淡的多。跟屠人归的近乎人类的烟火气截然不同。镜渊长得不出彩。
但是嗓音却极致的冷静,理性,还带着清冷的味道。
镜渊站在白玉大殿上,悬在季笙歌身侧。它的身体比之前看起来,颜色要淡不少,身体看起来有些虚化。
而在众人面前,凌霄大殿的白玉大殿地砖缝隙之间,斜斜的插着一把通体黑红的古剑,刺入插进白玉大殿的地板之中。
魔黑的魔气翻涌不止,饕鬄兽头狰狞,手柄上和剑身上还缠着一截撕碎的封印符咒碎布迎风飘荡。
衬着剑柄上的饕鬄兽头的张开獠牙尖利的狞笑。纵然无声,看起来也像是屠人归在高处端坐捧腹狞笑不止。
看的人压抑的喘不上气,如芒在背。
气氛压抑至极,没人说话。
镜渊冷眼瞧着谢殊,伸手要将屠人归□□。
“阿殊!”季笙歌张口提醒,而在她身侧镜渊伸手抓住了她袖子。镜渊是没有实体的,季笙歌也不知道镜渊是用的什么办法掐住了她袖子。
可能因为在幻境中,错觉还是什么原因。
季笙歌捏着手有些乱,却见谢殊骨节名分修长手掌,慢慢捏住屠人归的手柄。
屠人归剑柄上的饕鬄兽头的橙色眼珠中,像是闪过一丝诡异的血光,季笙歌甚至觉魔剑手柄上兽头嘴角狰狞笑意都深了几分。
谢殊握住屠人归,整个人便被屠人归魔气缠上,气旋冲击他袖袍衣摆翻飞,乱糟糟长发无风自舞,背脊像是一震,浑身魔气顿时变得凶煞浑浊惊人。
那是一种让人无法站立,几乎臣服的压迫感。
镜渊将季笙歌生生拉远,而寒蝉也站在她肩膀。被屠人归魔气一激发,骤然嗅到危险的味道。躁动不安突然炸了毛,背脊股高高,虫吟尖啸声声不断。
屠人归与宿主之间的联系本来就斩不断,更不要说谢殊如今重新握住魔剑的剑柄。在季笙歌看来,就像是自己一步一步踏入绝地中惨烈。
季笙歌心脏就像是被一只手死死掐住,手心里滑腻腻全是汗。
谢殊持着魔剑静静站在原地几秒,这才缓缓持着屠人归转过身来。清隽的面容模样一如往常俊美出尘,衬着凌霄大殿满目白玉琼楼,有一种莫名的悲戚与孤寂感。“不能让它留在这里。”
季笙歌看着将屠人归收入乾坤袋谢殊,纵然镜渊捏着她袖子让她不要去。但是季笙歌如何拦得住,依旧慢慢走到谢殊身侧。
在他回避的视线中不容抗拒的捏住他本能撤退的修长指尖。千言万语都变成一句,“知道。”
屠人归这次煽动的梦魇,谢殊与季笙歌之间生了间隙。
这种间隙,不是因为分歧,争吵,或者是感情不忠诚而引发纷争。恰恰是因为谢殊视她为天边明月,自己都舍不得动一根手指头,今日却差点命丧他手。
这件事情给谢殊打击几乎是致命的,那种几乎淹没过他的负罪感与内疚,让他开始疏离心爱之人。
谢殊的疏离,不是言语或者行动上的拒绝和暴力。
而是一种发自内心而延续到举止的克制,就像是两人之间蒙着一层打不破隔阂。纵然是季笙歌如果坚定的靠近。
谢殊也会牵着她的手,或者抬手帮她细细整理发鬓,又或者温柔的揉一揉她的脑袋。但是那种感觉只有掌心压上去时候温热的
离开之后就是刺骨寒意,就像是无论怎么样都触摸不到内心一样。
季笙歌觉的自己应该跟谢殊好好谈谈。
两人精神疲惫,暂且决定在镜渊幻境中休整一日。
季笙歌回去更衣上药,谢殊与她笑着轻轻颔首转身也进了偏殿。但其实,他根本就没打坐。
谢殊站在掩上的门扉后面,单手撑着梁木侧身站立,消无声息侧耳倾听者她关门的声音。谢殊耳利极好,能清楚听到她走进偏殿内室的响动。
等到脚步声差不多消失的时候。
他才从偏殿中走了出来。
谢殊心里有点乱,昨日发生的事情像是笼罩在他心头一团散不去的乌云。谢殊感觉吐出去气息都是炽热的,屠人归深知他痛点。
一招就让他乱了方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