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晨橙头一次发觉自己这么能睡,像头猪一样叫不醒。退烧药的副作用竟这么大么?
可十分钟她能做什么呢?先不说从医务室飞奔至校门口也得花个三分钟,关键她连学校到海滩该怎么走都不知道
现在她该怎么办呢?
“同学,你别在这里瞎转悠了,快回家吧!”身穿白大褂的女老师手指着窗外放学时熙熙攘攘的人群,好意提醒,“初三上晚自习的学生都快走光了,我这医务室也要关门的。”
陈晨橙想着,如今她唯一能求助的,只有眼前这位老师了。
她抬头看着眼前的人,似要把她盯出花来。她向前一步,与白大褂女老师近距离沟通:“老师,您上下班是用什么交通工具?”
这位女老师并未从陈晨橙的话语中听出不对劲,“电动车啊,怎么了?”
“老师,我家里有急事,您能不能用电动车载我回家?”陈晨橙见女老师眉眼间显露的迟疑,忙从口袋里掏出仅有的钱财,“这是我仅有的十五块,是我半个月的午饭钱。”
那位女老师眼睛盯着陈晨橙手里的纸币,犹豫了,“这”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陈晨橙时不时抬头看墙上的钟表,她害怕来不及。要是她错过了时间,等待她的只会是无尽的后悔。
眼下,她只好施展以往百试百灵的苦肉计博取眼前这位老师的同情心。
这位萍水相逢的老师,对不住了。
她使劲拧了一把大腿肉,眼泪如她预料的一样一滴一滴地往外涌。她的声音一抽一抽的,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委屈,“老师,我家里真的有急事,我妈妈她”
其实陈晨橙并没有想好往母亲身上编撰什么病因,因此在谈及母亲的身体情况时,她只能用哽咽的哭泣声代替。
“老师”她向前一步,轻轻拉扯白大褂女老师的衣角,抬起一双泪眼汪汪的眼睛看着她,用着极其微弱的气音恳求她,“求求您了”
白大褂女老师深吸一口气,她虽然不是什么圣人,但看见眼前的学生泪眼婆娑,一心想着母亲病情的安危,实在是个难得的好孩子。几秒后,她抬起的肩膀松懈了下来,“好吧。”
在踏出教学楼的那一刻,陈晨橙感受到了比白日更具寒意的狂风,吹得她上下牙直打架。她抱紧双臂,索取着自身的温度,但这个举动无疑是沧海取粟般的无济于事。
“你家在哪?”走在前面的女老师问,此时的她已经脱去了外头的白大褂,显露出里头厚重的大黑棉服。
陈晨橙看着前方如同军大衣般的宽大棉服,似在望梅止渴般,心底不由自主地升起了一道暖流。她停止了上下牙打架的行为,回答着女老师的问题:“前往庆村路上的海滩旁。”
“那里啊”女老师停下脚步,回头望了眼陈晨橙,眉眼间尽是怜惜,“行吧。”
陈晨橙搭乘女老师的电动车前往海滩的途中可谓是一帆风顺,一路上鲜有车辆经过,路面上层积的厚雪也被工人铲除,路遇红绿灯路口时更是绿灯那在停留。
一切发生的太过顺利,让她的心里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到了!”
女老师的电动车停靠在海滩边,亮眼的车灯照耀着的前方,皆是一间间经不起折腾,早已败坏其中的破旧黄砖瓦房。
“”
陈晨橙这才明白在出发前这位女老师为什么用怜惜的眼神看她了,海滩旁仅有的几间房屋,当真不是人住的。
她充满感激地朝面前的老师九十度鞠躬,仅仅是一句简单的“谢谢老师”,但心里溢满了太多太多感激之情,是无法用言语言表的。
那位女老师并未在海滩上做过多的停留,在陈晨橙向她道谢后,就骑着车奔向了远方。
陈晨橙在心中为自己加油打气,好了,现在的她又要摸黑前行了。
雪花还在纷纷扬扬地飘落,陈晨橙的腿脚也被冻得麻木没有知觉了,但她还是凭着本能向前奔去。
冬日的海风不似夏日的那般吹散热意,而是如刀片一般,打在陈晨橙的脸上,很是刺痛。但疼痛、寒冷什么的,她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她此刻唯一心心念念的,便是杨一芳。
她用尽力气大声喊叫:“杨一芳,你在哪?”
回答她的只有翻腾而上又退下的大海波涛。
因是下雪天,乌云遮盖了夜空之上的弯月,没有月光的普照,更没有手电光的辅助,她已经分辨不清东南西北,只能凭着海浪席卷而来的声音判断大海的方向。
她脱下碍眼的橡胶雨靴,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大海狂奔而去。
海水渐渐浸没她的身躯,她今天已经体验了从头到脚的透心凉,早就不惧怕与冰冷的海水近距离接触。她一步一步地向前进,张开口大声呼喊的同时,吸入肺部的是满满的湿咸气息。
“杨一芳”
翻涌而来的海浪直接浸没她的口鼻,让她舌头发紧,近乎说不出话来。
紧接着又是一帆海浪朝她翻涌而来,大捧海水灌入她的眼睛,刺痛得她不得已将眼睛紧闭。
她猛眨双眼,想要用泪水润出眼中的咸水,在泪眼模糊之时,她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形似杨一芳的身影。她已经顾不上身体的不适,长吸一口新鲜的空气,一头扎进大海中,钳制住前面姑娘前进的行动。
“不要”在她开口的同时,大口大口的海水顺着她张开的嘴部涌入,遏制住她的讲话。接着,又一簇海浪席卷而来,彻底将她与前边的姑娘浸入了海水之下。
陈晨橙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雪白的天花板和高挂的药水瓶她这是在医院!
她刚想起身,手臂稍微使力,便疼痛不已。
她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她在医院躺着?太多太多的疑问在她心头萦绕。
她斜眼瞥见了另一个病床,好像睡着个人,她张口,想要询问原因:“请问”她这才发觉自己说出口的声音沙哑不已,像是有人把她的嗓子摁在盐罐子里泡了一夜的结果。
旁边的床铺的黑点似的人影像是听见了声响,翻转了个身,坐了起来。
“你醒了!”
那个黑点似的人影发出声响,是个男人。
他朝陈晨橙所在的床铺走近,询问:“你好些了吗?”
陈晨橙扭动发酸的脖子,这才看清眼前男人的模样,是个圆脸的男人,她好像见过。
“还行。”她忍不住问他,“咱两是不是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