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您怎么也来了呀？哎呀，您的身子……”
朱棣立刻搀扶。
最近。
他听住在宫里的几个弟弟讲母后时常头疼。
见不得风。
此时。
已是春天。
风大气凉。
他见母后亲自到来，心中极为感动。
马皇后拍了拍朱棣手背，一脸慈祥的笑道：“傻孩子，你将远行，若想再见，还不知到什么时候，此时不见，唉，你母后这身子……怕是，难以再见啊！”
“母后……您……切切不可说这种话语呀！”
朱棣眼眶一热，眼睛红红的。
这时。
“仪华见过母后。”
徐仪华也走了上来，朝马皇后道了个万福。
“嗯。”
马皇后扫了她一眼，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
徐仪华后退两步，咬咬嘴皮，不再多说什么。
她不傻。
她看得出来，马皇后冷了自己，更晓得对方为何而冷。
只是。
这般场合，她又是儿媳妇，自是不好说什么，只得默默忍着。
“好啦，秀英，天气凉，和棣儿聊聊得了，这就让人送你回寝宫吧，棣儿晓得你心意了。”
朱元璋低声道。
“你无需多语！今天，我就想多看看棣儿，在此再多待些吧！”
马皇后却极为少见的违背了朱元璋的意思。
不过。
朱元璋并未感到被冒犯。
毕竟。
他出于关心才如此说的，见母子情深，只是无奈笑了笑。
他朝朱棣点点头，沉声道：“棣儿，此去北平，地远路长，你当自我珍重。但千万别忘了，你贵为皇子，但到了藩地，便是一方的父母上官！到了地方，要多为百姓着想，同时，也别忘了镇守边疆之重责！”
“儿臣领命。”
朱棣身形板正，神情严肃，恭敬回道。
“对了。”朱元璋朝身后太监点点头，随即说到。“明日你即将远行，这江南的很多物事，你必然是会挂念的，而朕今日就为你请来了两人，切好好的跟他们告个别吧！”
说着。
他往旁一退。
那太监领着两人走了过来。
两人？
朱棣正奇怪着呢，可当他看到那两人后，双眼一睁，立刻向母亲告了个假，紧走几步，朝来人恭恭敬敬弯腰，九十度作了个揖。
“学生朱棣，见过宋龙两位师长。”
原来。
来人乃是曾经教授过朱棣多年的两个老师！
一是宋濂。
另一个则是龙文渊。
宋濂自不用说。
龙文渊大有来头。
曾经。
元廷曾多次诏龙文渊出仕，而他宁愿躲在山里装死，甚至把自己家一把火烧了，也不愿出来。
其人见多识广，文学奇妙，学识极深，但凡和他结交过的都会被其素养所折服，朱棣很小时，朱元璋便请得龙文渊任其专职教习。
说起来。
朱棣真正的师长，也就只有这龙文渊一人。
毕竟。
宋濂教过的皇子不少，朱棣只不过是他众多皇子学生中的一人。
“臣，见过燕王殿下……”
“草民，见过殿下！”
宋濂和龙文渊多少也有些激动，同时回礼。
虽说两人是师长，但见到朱棣还是颇为恭敬，此时见朱棣风流倜傥，一表人才，心中自然是十分高兴的了。
“唉呀，这……怎么行？使不得，使不得，两位师长，速速请起！”朱棣忙上前扶住了二人。
他紧抓着二人的手，动情道：“在二位师长面前，没有什么燕王，只有学生朱棣，还请二位师长，切莫折煞了学生！久多未见，甚是想念啊！”
“燕王……”
两人看着眼前言辞谦恭的朱棣，心生感动。
此时。
师生彬彬有礼之景也，感染了周遭不少人。
“燕王……还真是尊师重道的典范啊！”
“那是当然，燕王贤名天下，最近这几个月收了不少的贤士，这些人都将追随其往北平呢！”
“现在看来，燕王的确是了不得，得道者多助，燕王将来必将在北平有一番大作为！”
“有学生如燕王，只怕是值得两位先生骄傲一辈子的了！”
……
其他人小声议论着，对燕王的夸奖不断。
由于站得不近，燕王自是将这些话听在耳中，弯下腰去搀扶两位师长时，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等再抬头时，又是一副敦厚谦逊之相。
他很明白。
不管将来自己要做什么。
这世上。
好名声总比坏名声好得多。
更别说。
他受了姚广孝的那天演之术的影响，自命不凡，早已是心中有了宏伟愿景！
他扶着两位上了年纪的老人，深情道：“龙先生，您一直久居在在湘中山林之间，此前，学生曾多次想要前往拜访，只是，事务繁多，没想到……您这一次竟然亲自来了。”
“不放时不妨事，你都要去那北境之地了，我从那湘中赶来，又算得了什么？这一路上，皇上派来的人照顾妥贴，老夫这把老骨头还受得住。”
龙文渊捋着雪白的胡须，笑盈盈的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学生这就放心了。”
燕王又看向宋濂。
他嘴角微微抽了抽，挤出笑容道：“宋先生，听闻……你去年就来了金陵，只不过，一直忙于国子监教学事务。学生干了些蠢事，也不敢打搅，此番让先生前来相见，实在是学生的不是，而对于先生的教导，学生自也是不敢忘的！”
“哈哈。”宋濂虽上了年纪，但身体还算不错，笑声爽朗。“是啊，老朽一把年纪，做起事来的确是力不从心了！不过，皇上召唤，哪怕就是半截腿迈进了棺材板，老朽也要出来替皇上分忧，更别说在国子监所做，乃为这天下学子，为这泱泱大明，老朽甘之如饴。”
“只是……”
说到这。
宋濂犹豫了。
“先生欲言，但说无妨，学生必当恭敬聆听。”
燕王笑呵呵道。
“唉！”宋濂看着曾经的学生，此时已是一方藩王，也是极为感慨，又联想到这几月所听传闻，不禁收敛起笑容，敦敦教导道。“殿下，你年轻气盛，此去北平诸事繁多。老朽没其他多话好说，只盼殿下能以百姓为先，社稷为先，摒弃少年意气，开阔心胸，多为国为民做些踏实事才是。”
“呃……”
朱棣原本正笑着的表情，顿时便凝固了。
他不傻。
当然知道宋濂所说是什么意思了，只是，在这场景说出多少有些让他尴尬，更怕不远处的父皇想起那些不堪事，脑海中又浮现出了那个让自己多次难堪的少年面容。
这时。
一个瘦高个小太监急忙赶来，在皇帝身边轻声几句。
“哦！”
朱元璋横眉一挑，立刻点点头，打断了师生叙旧，道：“得了得了！先别说了，朕这把老骨头在这风中也站得够久了，先入室内吧！棣儿，宋老头，龙先生，咱们先进去再说！”
说着。
他马不停蹄的带着马皇后向别院正室走去。
其他人自然跟随。
只是。
朱棣很奇怪，原本还算淡定的父皇为什么一下如此急切？
而且。
他和其他人说话时，也注意着父皇神情变化。
朱元璋不时看向门口，似乎等待着什么人似的。
什么情况？
朱棣一头问号的跟在了几人的身后。
正房内。
众人一进来，看向最深处正席，却愣住了。
正席处。
竟莫名其妙的多了个帘子。
大中午的，房不小，门窗洞开，也算明亮，虽有烛火，但想透过这帘子看清楚后面人，却根本不可能。
还没等宫女太监招呼人，朱元璋便已经拉着马皇后急不可耐的坐到了那帘子之后。
落座后。
众人不敢说话。
朱元璋笑着道：“今天乃是宴请，不必如此拘谨，大家有想说什么的，就说好了！平常朕说的够多了，朕今天少说些，听你们说！尤其棣儿，你这些弟弟妹妹今天都来了，又有师长在此，还不叙旧，更待何时？”
“是！”
朱棣的神情放松了不少，和众人说起话来。
两位心忧天下的师长就在身边，所说的话自然没多一会儿，便引到了这家国之事上。
朱棣心中大喜。
原本他还想着该怎样把话题引到家国之事上，好让他出出风头，却没想到这两位师长顺水推舟了。
正席。
朱元璋和马皇后也正小声议论着。
不过。
听到朱棣和其他人讨论家国之事，也颇有兴趣的看了过来。
“原来，竟有这般缘由，未免也太不可思议了！”
话间。
龙文渊原本摇着的扇子放了下来，神情严峻。
宋濂则端坐着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