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
“小的知错了，小的不该隐瞒自己所信的……”
……
马和不住的磕着头。
大明初年。
洪武帝众多政策中，有一点一直让很多历史学家争议。
即使在元朝统治时期，对于宗教信仰都是采取自由之策，当然，这个所谓的自由主要讲的是以蒙古人色牧人为主的统治阶级。
毕竟。
在他们看来。
南人不过是两脚羊，是他们的奴隶，根本不算人。
而当洪武大帝初登宝殿，新生的大明政权反倒是在宗教信仰方面管理得极为严格。
即使洪武大帝出身佛家，对于佛家的发展也一直采取保守遏制之法。
而对于那些国外的波斯教之类，管得就更严格了，相关场所被一一取缔限制，长老堂主负责人之类，更是被严格审查并羁押。
因此。
到了大明此时，一般人很少说出自身信仰。
比如。
兵败被俘，小小年纪就送入皇宫当太监的马和。
个人信仰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若是朱林较真起来，充军流放砍头都不是事儿。
毕竟。
马和从没跟别人说起过信仰，此时被朱林突然揭穿内心秘密，震惊不已，脸色一片惨白。
“好啦。”
朱林抬抬手。
马和这才额头带血的抬起了头。
朱林无奈摇摇头，从身上抽出一块锦帕，递到了他手里，示意他擦擦自己的额头。
马和小心翼翼的擦着额头，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朱林坐正，淡淡道：“马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信仰，只要这份信仰是不以干涉别人自由，牺牲别人利益为基础，那么他人便没有理由去指责，这就是所谓的信仰自由！信与不信，皆自由，这便是人的天生之权！”
“啊？”
马和一愣，正擦着额头的手也停了下来。
“你信什么教，跟我没关系，你说不说，我也不在乎。不过，我倒想问问，在你心中，就那么想要找一条海上之路去沙加吗？”
朱林身子前倾，眯眼问道。
马和看着朱林那好奇的神情，认真的点了点头，随后双腿跪地，郑重的拱了拱手：“少爷，汉人大多不信教，即使是信些佛道，也多是临时抱佛脚，求一份心理安慰。可是，小的马和从小便随家人信奉波斯教，以其教义为生存之准则，即使小的年纪不大，也始终不敢忘了父母当年的教诲。”
“曾经，父母许诺我，等我到了八岁便带着我去沙加朝圣！可大明新起，我父母殉难而死。其实，即使小的父母还活着，也不一定去得了。陆路遥远，凶险无比，真正能到沙加圣地者，据小的父母说百中无一。”
“因此，父亲在小的很小时就说过，曾有人出云南，自海上前往沙加并成功。只是，这在很多人看来，只是一则流言，未经证实，小的在心里，只望若一天有机会寻找一条海上通往沙加圣地之路，也不是不可以。”
“然而，这一切都不可能了，小的已是……”
吧嗒。
马和的泪水滴落在了地面，不由自主的看向了两腿之间。
身为一个太监，这一辈子原本都注定要在皇宫中死去，能活多久都得是看天命了。
不过。
唯一的变数就是自己并没一直在皇宫里当太监，而是被皇上派到了朱小郎君的身边。
即使如此，他内心也不敢奢望，如果不是朱林提起，那念头也不过就是他心底的一个萌芽罢了。
朱林看着马和这副伤悲模样，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起身上前将他扶起，从他手里拿过了手帕，轻轻擦拭着他额头，柔声说道：“你这个小家伙呀，我老早就看出来了，你年纪不大，心性却坚忍得很，很是聪明……”
“少爷。”
马和嘴中喃喃。
朱林示意他近身，继续道：“人生这条路，在没有死之前，谁也不晓得会走成什么样。你心中有这个萌芽很好，如果你当真对这航海有兴趣，等过段时间某个人来到府上，你好好跟他学习学习，等你再长大几岁，身体好些，就跟着那人出海去锻炼一番也不是不可能。”
“啊？”
马和一脸懵逼。
“好了。”朱林笑着道。“你的事暂时这样。当前，你不过七八岁，当以学习知识长好身体为主，谈及其他都过早，你现在呢，就去让燕王走吧。”
说着。
他坐了下来，摆摆手。
“是。”
马和心中很是激动，原本有许多话想跟朱林说，但现在当然是去为少爷办事更为要紧了。
想到这。
他朝朱林拱拱手转身离开。
朱林打了个哈欠。
时辰不早。
他也该去休息了。
然而。
就在朱林收拾好书桌上的东西，准备出门时。
马和又急匆匆跑了过来。
“怎么了？”
朱林奇怪问道。
“少爷少爷……”马和上气不接下气，指着外面道。“太太太……”
“什么啊？”
“那个……”
马和咽了口口水，将话硬生生憋了下去道：“大少爷过来了，正在外面劝着燕王呢！”
“啊。”朱林微微一愣，随即苦笑道。“不愧是燕王，一举一动都让人关心着，这在我门前站上两个多时辰，连大哥都惊动了。”
“少爷，那现在咋办？”
马和问道。
“走。”
朱林手向前一挥：“我们去门口看一看。”
“是。”
马和跟着朱林来到了门口。
不过。
他并未大开门。
两人偷偷透过门缝看着门口所发生的事。
门口。
停着轿子。
朱标双手背着身后看着站在雨中的朱棣，脸色阴沉。
朱棣看到朱标，身子微微一抖，内心发虚，弯腰拱手就准备喊出一声大哥。
然而。
一名随从替朱标撑着伞。
朱标狠狠的瞪了一眼朱棣，朝他摇了摇头，往朱府门口示意了一下。
朱棣眼睛一瞟，立刻明白，这门后一定是有人看着的，而太子哥哥显然不想让他暴露太子身份，说不定，在这门后偷听的就是朱林。
租表象征性的朝朱棣回了个礼，冷冷道：“燕王殿下，夜雨凄寒，如此不爱惜身体，若让太子知道了，你就不怕他生气吗？”
“我……”
朱棣无奈。
“说说，燕王此番来此，到底是为何呀？”
朱标问道。
“我……”
朱标哑然，甚至不好意思看脸上还带着些伤痕的朱标。
他不傻。
只是没有料到大哥这么晚竟然还没有睡。
更没想到，自己在朱林门口站着，这么快就能传到太子府。
他当然尴尬。
他也晓得朱林此时如此深受龙恩，父皇多多少少是想培养朱林，为太子哥哥将来多增加些能臣良将。
只是。
父皇没明确表达这层意思，他也就可以装傻充愣，若能将朱林这个将来的人才从哥哥手里抢到北平，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所以。
此时，他甚至都不敢直视太子朱标的双目。
朱标面无表情道：“燕王殿下，你年纪尚小，当注意身体休息才是！不管你是怀着怎样的心思在这门口站着，与你的身份都不甚妥当，赶紧回府。想必太子在这里也会这么说。”
“可是……”
朱棣有些不甘心。
自己在这整整站了两个小时，戏可以说是做了全套。
他知道。
以他燕王身份，今晚此番，这一两日必然会让京城不少有心人所知。
其实。
他对于能不能招揽朱林并没百分百的把握，虽然他承认朱林的确是有才干，但内心底却不想让朱林去北平，这么做，只不过是权衡利益后的结果。
他之所以这么做，更多还是为了千金买马骨。
京城中各色人才不少。
自己能对朱小郎君如此求贤若渴，对其他的才能之士更是如此，即使带不走朱林，带些其他可效忠于他的人才也是极好的。
所以。
这戏他必须得做下去。
哪怕。
朱林出来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