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子戈高估了自己的重量，低估了小太子的力道。
那一下实打实咋在心口，没能防护。喉间忽然涌上一股血腥，他面露几分痛色，硬生生把血吞了下去。
演武规定了点到即止，如果他吐血了，就会被判输。魔族留着他有用，不能让他在台上发生危险。
敖锐见自己已经用了全力，伍子戈却好像个没事人。他略愣了一下，忽听对面一阵水声！
这是伍子戈最近刚和萧烛学的控浪，引了附近一处水源。
他把水结成盾，顷刻掌控回了主导权。那水盾识他灵力，他的攻击能破水而出，敖锐的金焰却不能穿透。
此时的伍子戈，仿若罩上了防护盔甲。
玄剑招式皆隐在水后的盲区，看不清。几次都正戳敖锐要害，只是对方有甲，所以才没受伤。
其实到这时候，高下已经能够判定了。
帝君脸上铁青，现场鸦雀无声。
但是鲁长老不敢敲锣，毕竟两人这场赌注大，要是敖锐没有倒下就被判了输，他铁定不会认的！
敖锐也意识到自己被压制了，在魔族的主场被一个所有人都不看好的仙族圣子压制。
他为人鲁莽，索性不再退了，用胸甲接了伍子戈一剑，不怕疼似的抬手强握住剑身！
寻常弟子剑钝，这样也无所谓。但敖锐没想到这是萧烛那日去山海境前，磨锐了交给伍子戈的剑。
他面色一变，手上化出的薄薄龙鳞被切开，龙血霎时顺着剑身流下，眼看就要落个满地猩红！
敖锐也虎，不肯见血认输。
他索性利用力量优势把剑回推，硬生生推进了水盾当中，涌动的水流冲散了血。
伍子戈闻到腥味，忽然察觉到对方在做什么，他的灵力也基本耗尽了，咬着牙说：“疯了吗？敖锐，你不要命了？！”
敖锐感到与他对抗的力道在减弱，便知道伍子戈也在强撑。
原来刚才那一锤实打实伤了人，只是对方也把血气吞咽了下去。
“莫怪我要你为奴，君父给的甲，实在不能送！”
敖锐一手推剑，一手抬锤灌满魔息，向伍子戈轰出。
刹时打开了对方的防护屏障！
伍子戈遭到破阵反噬，再也憋不住那口血，从嘴角溢了出来。
敖锐也没好到哪里去，水盾破了，霎时化作雾气喷洒满空，那雾都是血雾，里面全是他手上的龙血！
所有人倒抽一口冷气，鲁长老眼见不好，赶紧敲锣要求他们停止。
“咚咚咚！”越来越响。
可这两人杀疯了！
充耳不闻。
伍子戈手中的玄剑寒光闪烁，向着空隙处斜撩而去，眼看就要刺到敖锐眉心了！
电光火石之间，敖锐的龙族本能爆发。
只听一声稍显稚嫩的龙啸，小太子身躯膨大数倍，忽然化龙，张口冲伍子戈狂嚎而去！
空气骤然滚烫！
伍子戈发丝后倒，面颊一片灼烧般的疼痛，可是剑就快刺到敖锐的眼睛，他也来不及收手。
“够了！”
萧烛低喝一声，迅速隔空捡起天吴鞭，抽走了那枚玄剑。
黑色的剑身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在了看台无人的地方。
帝君则落在敖锐背上，用不容置疑的力道掰着他的龙角，迫使他抬头往上，把金焰都喷到了半空……
半秒以后，敖锐爪子滴血，被帝君强行变了回来，脸色惨白，瞪着伍子戈。
伍子戈紧绷全身肌肉，灵力早已耗尽，鲜血不断从嘴角流下来砸在演武台上，也狠狠看着敖锐。
敖锐朝前走了一步，反抗父亲要挨打，输了甲挨得更惨，还想再战。
伍子戈没了武器，颤巍巍又举起了一只拳头，还要往敖锐头上敲。
锣停了
，萧烛也落在伍子戈后面。
帝君和他对视一眼，两人都望向了判别胜负的鲁长老。
现在，压力来到了富明山长老身上……
这两位，他都惹不起。
鲁长老手一松，丢掉锣和锤，试探着说：“平……局，您二位看看，可以吗？”
闻声，敖锐一翻白眼晕了过去，倒在父亲怀里。
伍子戈却没处晕，没人能接住他，只往侧旁的看台栅栏上倒。
一片耀目的日光里，他看见了天穹金乌，无尽的光明。
从那光晕里出现萧烛的面颊，环过他的背接住了他，微垂眉眼，好似慈悲的神祇。
“师尊……”
伍子戈说，觉得心口泛起了绵密的疼痛。
师尊，就是这种慈悲，和前世一样，让我生出了错觉，认为我们彼此亲近。
有那么一段时间，我甚至觉得命都可以给你，如果你需要，我不会吝啬自己所拥有的一切。
但不是，你欺瞒我六年，然后让赤发鬼来剖我的丹。
我不会原谅你的。
……
仙界之上，渺渺大罗。
光明圣殿，云层巍峨。
伍子戈梦见了父亲。
战神浴血而归，一身白衣染红，是伍子戈幼年时最怕的颜色。
“为什么要打仗，仙族和魔族为什么总在不停地战争？我不要再看见你受伤的样子！”
伍松雪浑身焕发朦胧的光晕，灵力缓慢疗愈身上的伤口。
他擦洗干净了手，才去抚摸孩子的头，柔声说：“等战争结束了，父亲带你去……”
伍子戈蓦的打断了：“战争永远不会结束！从我出生打到现在，我宁愿我的父亲是一个寻常人家的农户！哪里都不用去，也不必为任何人流血牺牲！！！”
伍松雪的手僵在半空，低头时看见了伍子戈自己在家里做的泥人。
儿子心灵手巧，把龙和各种鬼怪捏得活灵活现，只是捏好后又亲手砍碎，以此来发泄心中的愤怒。
“你砍这些泥人做什么？”
伍子戈踹了一脚地上的龙脑袋，脆生生地说：“它们坏！”
伍松雪反而把那些彩泥都拾起来，擦去表面的灰烬，轻声说：“没有绝对的好与坏，只是立场不同，所以有战争。”
伍子戈听不懂。
十年后他来到魔界，接触到形形色色的妖魔鬼怪，才发现原来他们有血有肉，不都是恶的啊……
有那么一条烛龙，甚至成了他最亲近的人。
而后，往事不可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