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烛拿出一只乾坤囊，这就要把封印光球装在其中。
洛长老看在眼里，忽然不干了，怀疑道：“魔尊方才毁了虫草，此刻又要把作乱的饿鬼带回。莫不是在包庇自己的门下？”
他问得气势不足，实则有些畏惧烛龙。
萧烛依然把乾坤囊收了起来，嘴唇抿成一条线，半晌才冷声问：“那你说，该如何？”
“饿鬼交予我，返回落霞山细细盘问。”洛长老强逼出几分勇气，把山门搬了出来。
“然后呢？”萧烛依然不改颜色，就这样问道。
“然后……”洛长老吐出两个字，“超、度。”
萧烛置若罔闻，转身就走！
大人交涉小孩本来不该插嘴，更何况伍子戈身份尴尬，既是仙族，又在魔界为质，是魔族的弟子。
可此时实在有些看不下去，小跑两步跟在魔尊背后说：
“尊上！您方才一来就说了，饿鬼作乱让洛长老收了去，这是符合道义的吧，您现在怎能仗势欺人……”
“光明之子果然向着光明啊。”萧烛冷然谑道，头也不回，“它们被坑害才发狂，又不是主动伤人。你跟本尊说道义？此回道义在我们魔族。”
“为魔的，有什么道？！”伍子戈想起前世被剖心，一股恨意涌上心头，不知不觉间语气重了几分，“尽早超度能让饿鬼获得解脱，有何不可？”
萧烛这才停住脚步，在雪原间的背影显得孑然。
他回过头，一字一顿，凝望着伍子戈，说：“修罗道，也是道。你不懂，只能说明你无知。何不亲自问问，饿鬼愿不愿意跟洛长老回去？”
方才那只饿鬼已经跟着萧烛在跑了，尖声细气地喊：“不去不去，我要和尊上回魔鬼八部！”
有魔尊罩着，它现在不怕道士。
伍子戈知道手间的牵引绳没有了，便冲两个背影吼道：“那你要不问问我，我愿不愿意和你回去？！”
萧烛再次停滞，侧首时那缕白发飘起，不容拒绝地说：“你必须和本尊回魔界。”
“你把饿鬼当做人，要问它的意愿。那你把我当个人吗？”伍子戈不知道今生萧烛是否看出了他的特殊体质。
此前他不敢问，是怕激怒萧烛。
而此刻身旁有故人，索性抛掉顾虑，问出了心里话。
萧烛竟然沉默了……
茫茫雪原开阔辽远，村落房顶积雪，显得静谧而沉重。
有那么一瞬间，伍子戈甚至觉得萧烛面颊上的寒冰化开了，透露出那么一丝人情味。
或是他的错觉，觉得那个背影比记忆中孤独、瘦削很多。
发间都多了一抹白，大概这个萧烛和前世的那一个不太一样。
伍子戈猜想着，他是一束光，没有轮回转世，那会不会是来了另一个世界？
不然，怎么会听见这样一句话呢？
萧烛轻启唇齿，远远地说：“那你，当真不再踏足魔界吗？”
伍子戈：“……”
这种话可不能答应，将来他还是要去魔鬼八部——不为求学，只为复仇。
赤发鬼剖他心，血海深仇仍然在，此仇不能不报。
他暂且没有回答，而是侧身抱拳，对洛长老说道：“长老，您带我回去吧！”
洛长老脸上显露出犹豫的神情……
他们同出一个山派，本该互相帮扶。伍子戈比他低一个辈分，按理说该叫他一声师叔，此前也是老相识。
伍子戈低着头，双拳没有放下，在那段沉默的犹豫间，心生几分凉意。
终于，洛长老斟酌着说话了——
“带你回去，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仙魔大战以后，签订了停战条约。互相交换五个质子，你若是回了，就得另派一位同门入魔界。”
“你身为光明之子，门第
、出生都高，按理说是可以回的。但是……你得自己去问问，哪个师弟或师妹愿意替你……”
伍子戈感到心脏在缓慢下垂，听懂了这个很残酷的道理。
若是他怕被魔尊收为徒弟，怕未来剖丹的结局，从而选择缩回落霞山修仙。
就会有一个比他年纪更小的同门代替他进入魔界，过上屈辱的为质生活。
伍子戈扪心自问，他做不到……
怎能让别人，代替他承受这样的命运？
即使重生了，即使被伤害过，他也不能做一个这样自私的人。
拱起的手最终还是放了下去，伍子戈缓慢沉定下来，方才发现自己肩负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