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的时候还有些燥热,天一黑,寒意便密密麻麻地从脚下泛起。
客厅靠近门廊的窗户是破的。
一个多月来苏笑年一直没有余钱补上它,所以只是用几根木条,暂时将其封了起来。
此时,夜风正顺着木条之间的缝隙,争先恐后地逃窜进温暖的客厅。
苏笑年点燃了壁炉,将楼上的兽皮和床垫都搬了下来,在客厅打上了地铺。
孩子们趴在床垫玩着手指舞,间或爆发出一阵阵有意压低的“咯咯”声。
她躺在兽皮上,眼睛盯着头顶的天花板发呆。
她没有预想到会有这么多孩子在她家过夜。
为了以防万一,她索性让大家一起住在客厅。
嘉力趴在门口,两只耳朵高高竖起,表明它此时处于警戒状态。
果果翻了个身。
苏笑年给他拢了拢打卷的兽皮,家伙的皮肤被火烤的有点干燥,需要补水。
空气些许潮湿,炉火噼啪作响。
她担忧地跑到三楼,透过书房的玻璃,伸长脖子,向着远处的海面张望。
码头被层层叠叠的小山丘遮挡,只能看见隐隐约约的火光仿佛一条烈烈的火龙,在南部熊熊燃烧,照亮了半片天空。
村里时不时传来一阵阵狗叫。
夜深了。
狗叫的声音也消失不见,万籁俱静。
没有传来惯常的打钟声。
苏笑年有些心神不宁。
她去院里检查过院门,确认它被谨慎地闩上。担心第二天一早起来,嘉力的尿会发臭,所以又用凉水冲了冲阿公的树根。
她拎着盆子,猛然回头,疑惑地抬起赤|裸的脚板。她的脚掌有些冰凉的错觉,仿佛杂草上覆了一层霜。
咔哒。
她锁上房门。
其他孩子都已经睡着,只有赵小六还蜷缩在角落,泪水顺着她的眼部轮廓流下,浸湿一片。
苏笑年端起台灯,走到她旁边,蹲下|身:
“嘿,小六,你有什么烦心事吗?”她压低声音,温和地望着小女孩哭红的双眼。
昏黄的水明珠照亮她的小半个侧脸。
赵小六抬头望向她,嘴唇惨白,眼神涣散,眼睛里充满了恐惧。但她紧紧地闭着嘴,什么都说不出来。
苏笑年:“嗯…你想喝点水吗?”
对方摇摇头。
苏笑年还要说些什么,她忽然听见院门口传来一阵切切察察的脚步声。
院外,有男人压低了声音说话。
她没有做声,而是放下台灯,接近了拿木条钉起来的破窗,附耳倾听。
“¥&……这里?”
“是的!”
应该至少有3-4名男性。
他们说话口音很重,几乎听不懂,听上去不像货运码头的本地人。
她将菜刀别到腰后,消防斧扛到肩头。
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姐姐……”
“嘘——”
石十四醒了,他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望着苏笑年。
苏笑年压低声音,凑到他耳边:“外面有坏人,我可以信任你、交给你一个任务吗,十四?”
石十四抿紧嘴唇。
这孩子早熟。
早在钟小妹没有如期接他回家的时候,就意识到了不对。这会儿他也没有惊慌,而是懂事地点了点头。
苏笑年:“你把弟弟妹妹们都喊醒,让他们不要说话。”
果果还在一旁的石椅上酣睡,看上去无忧无虑。
嘉力不安地来回打圈,嘴里发出“呜呜”的低哮。
院外。
一个扛着斧头的刀疤光头收回手,野蛮地踹上院门:“确定是这里吗?”
“是的老大,我听那家人聊天的时候说,他们把两个小孩都送到这边过夜了。村里其他人家的孩子应该也都在这里。他们说是最北边的三层楼,应该就是这家。”
刀疤满脸凶意地打量着面前结实的院门:“该死的低等红鱼,居然还在用这么原始的结界!我们要砍了这扇门才能进去。”
话毕,他往手心吐了几口唾沫。一声令下:
“我和独眼砸门,你们几个,分头去后面的院墙守着,别让他们跑出来!”
“是!老大!”
那几个小喽啰兵分两路,跑向了小院的北墙方向。
砰!
砰!
砰!
早在刀疤往门上踹第一脚之前,所有的孩子就都被石十四喊醒了。
他们没有哭泣,而是彼此紧靠在一起,瞪大了一双双天真的眼睛,惊疑不定地望向院外。
“吼哈!”
院外传来一声怪叫,有什么液体被泼进了院内,此时正吹着南风,房子位于下风向,苏笑年很快就从窗户的缝隙中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
不好!
下一秒,一个火把从院外丢了进来。
轰!
院内瞬间燃起熊熊大火,“噌”地一声烧了几米高!
“汪汪汪!汪汪!”
嘉力开始疯狂地对着院外吠叫起来。
它上下犬齿狰狞地暴露在外,它试图冲出去,但被苏笑年一把拽住:
“嘉力,看着果果他们!”
话毕,她捂住嘴,迅速向着阿公跑去。
院内潮湿,阿公并没有被立刻点燃。
“吃&&!¥!”
她听到院外的人得意洋洋地嚷嚷了一句。随后,砍门的声音愈发大了起来。
阿公已经醒了。
“阿公,着火了,快,你把根抽出来!”
阿公咳嗽了两声,全身的枝叶都在颤抖,苏笑年脚下的泥土开始缓慢蠕动,她赶紧向后退了两步,然后在阿公将树根抽出来的瞬间接住他。
“阿公,你坚持住。”
门外男人的笑声愈发猖狂。
苏笑年咬咬牙,仿佛忽然小宇宙爆发,将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到核心,她一把抗住阿公,不顾衣袍被火燎着,拔腿向着房屋冲去。
嘉力站在门廊,它高高昂起头颅,用尚且稚嫩的声音,对着天空中的数轮圆月发出了“嗷呜”的嚎叫。
它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
烈火噼啪作响,听不到村中其他狗的应和。
它恹恹地“呜”了两声,夹着尾巴,回头跟上苏笑年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