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诚看着犹在擦眼睛的秦简音,喉结微动,缓缓道:“你的酒量不行,以后还是别喝了,看我的。”
说着端起碗,将剩下的大半碗酒一饮而尽。
大概因为被心上人碰过,他觉得这酒怎么尝都是甜的。
秦简音放下手帕,敷衍地夸赞道:“哇,这么多酒一口就没了,大将军真是好魄力!”
对面武将席上唰地站起一个人,也端了个酒碗过来,边走边说:“小秦相公既然喝了大将军的酒,那也给咱钱某一个面子?”
众人纷纷看去,原来是钱缪将军。
钱缪不过是被几个官员起哄,脑袋一热,就斟了杯酒过来敬人,也不仔细想想,平日在朝上,他和秦简音压根没说过几句话。
在他起身走后,段风无迷茫地问身边的赵蕈:“钱缪是什么意思?他和简音很熟吗?而且他应当知道大将军跟简音以前就认识吧?”
赵蕈也一时语塞,道:“啊这,应该吧。”
不管之前朝中秦简音和周诚不睦的流言怎么传,现下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今日两人相处得十分和谐,钱缪这愣头青跑过去敬酒,也不分时间跟场合。
没等秦简音开口,周诚先一步站起身,将他挡在身后。
只是被周诚两眼一扫,钱缪端酒的手就不稳了,仿佛浇了一盆冷水在头上。
周诚冷声道:“他不会喝酒,别勉强他,回你座位去。”
简音不过喝了一口酒就呛成那样,怪可怜见的,早知还不如让他喝鸡汤。
“无妨,咳,你一边儿去。”
秦简音脸红红的,将周诚扒拉开,对钱缪粲然一笑,“钱将军不介意我以茶代酒吧?”
“不、不介意。”钱缪看看周诚沉下来的脸,下意识回答。
秦简音道:“好,那我敬钱将军一杯。”
说着便端起装着鸡汤的盏子站起身,与钱缪碰了下碗,而后微微笑着,豪迈地说:“干!”
钱缪被周诚刀一般的目光扎着,半刻也不敢迟疑,迅速将一碗酒喝尽了,行个礼,立马转身朝自己的座位走去。
大将军自己起的头,却不许别人敬酒,就算钱缪再迟钝也看出来了,这俩人的关系绝对不差,根本就不像传言中那样僵硬。
经他这一出,其他趁乱起哄的武将们也看出周诚的意思,纷纷歇了刁难秦简音的想法。
钱缪想着自己刚刚敬酒的愚蠢举动,只觉臊得慌,而后干咳一声,跟段风无讨论起了新式战船。
皇帝看场面还算稳定,大约不会出什么事,于是先一步离开,留诸位大臣自行娱乐。
周谨终于看不下去两人的互动了,也收拾收拾准备跑路。
看秦简音貌似神志不大清醒的样子,他临走前还叮嘱了周诚几句,叫他把人照顾好。
有大哥亲自发话,周诚光明正大地搬来椅子,挨着秦简音身边坐下,还顺手叫人撤掉司马空拿过的那个杯子,换上了一套新的茶具。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若无其事地继续喝酒吃菜赏曲观舞,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安原半天没出声,这会儿可算看足了戏,摸摸鼻子,兴高采烈地参与进一群作宴饮诗的大臣当中。
大家各玩各的,最后只剩下周诚一眨不眨地盯着秦简音看,连桌上的菜都顾不得吃。
秦简音察觉到周诚的目光,也眯起眼睛看过去,瞅了半天,表情十分迷茫。
忽然他有了反应。
他眼神一亮,挽起袖子,在自己的盏子和周诚的碗里各自舀了一勺鸡汤,站起身,猛地一拍周诚的肩膀,大声道:“嘿嘿!二哥!我们干!”
而后将装着鸡汤的玉盏抓起来,举得特别高,手都晃了几下,居然也没把汤弄洒。
周诚震惊,心想:简音这酒量也太差了吧?就喝了一口,结果成那鸟样了?
看来以后一定不能让他喝酒。
谁知没有和秦简音碰杯,秦简音似乎还不太高兴。
只见他皱着眉头将杯盏朝桌上一放,叉着腰,脑袋仰了起来。
他气闷道:“你这姓周的呆瓜!陛下讲话你唠嗑,丞相敬酒你不喝,哼,亏你还是我二哥……唔唔唔!”
后边没有了,因为周诚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否则还不知他会不会说出更多惊世骇俗的话来。
好在被强制闭嘴以后,他也就安分下来,眨巴着眼睛,那双浅棕色的眸子转来转去,捧着玉盏乖巧地坐着,一动不动,看起来很是无辜。
见状,周诚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慢慢松开了手,回到自己座位上坐好。
他就知道,简音还是乖的。
谁知一眨眼的工夫,秦简音又腾地站起来,搂着他的脖子晃啊晃,还将杯盏举到他脸上,兴奋道:“哈哈!干了它!”
啪嗒一声,众人循声看去,原是高关良的杯子碎了。
高关良扯出个僵硬的笑:“哈哈,没事,大家吃菜,无甚要紧。”
他心里清楚,素日在明光堂朝夕相处,小秦相公待人接物一向进退有度,很少有失态的时候。
因此,忽然看见对方喝醉了冲周诚撒酒疯,他内心属实有点不敢相信。
之前周诚往明光堂跑,他有幸还见到几次,知道二人私交甚笃,自然对那些说两人关系不睦的流言一笑了之。
可是他怎么也想不到,被秦简音这样对待,周诚竟然一点都不生气。
夭寿啊!什么时候见周大将军的脾气这么好了?
周诚自是关注到了周围的动静。
虽然他很乐意秦简音黏着自己,但再这样闹下去也不成。
若不控制一下场面,等秦简音酒醒了,回想起今晚的事,可能会因为太过羞愤而不想见他,那可大大的不妙。
于是他心情复杂地端起那个喝过酒又盛了鸡汤的酒碗,与秦简音碰了一下,一口气喝尽。
秦简音见他喝掉鸡汤,终于露出满意的神色,将自己那半盏汤也喝了,歪头靠着他安安静静吃饭,总算没再闹腾。
周诚哄了秦简音一会儿,等人终于老实了,便环视四周,对身旁几个偷摸看过来的大臣冷冷一笑,恐吓道:“你们看见、听见什么了?”
幸好秦简音方才只是非要跟他干杯,除了搂他的脖子压着他嚷嚷,暂时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否则还真不好办。
几个大臣面面相觑,都不由自主地一哆嗦,迭声应答:“我们在谈天,什么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