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路被人挡住,秦简音下意识停住脚步,发出一声疑问:“嗯?”
他抬头看向来人,眨了几下眼睛,似是在思考要说什么,而后慢吞吞地问道:“大将军拦我是要做什么?”
周诚道:“几年前你离开西疆时答应过我,会考虑在一起的事,那么如今有没有想明白呢?”
不管对方心意如何,周诚还是不愿放弃,只是想心里有个底,不至于悬在半空,像云雾一样触摸不得。
秦简音有点心慌。
果然,该来的还是要来,他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他的目光躲闪了一下,渐渐低下头去——周诚忽然问起,他还是紧张得说不出口,而且有些不好意思,于是转过身,试图不看周诚。
见他竟犹豫成这样子,周诚略一错愕,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一时间着急上火,周诚也顾不得这是在哪儿了,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将人向自己这边拉近。
他被猛地一拽,堪堪稳了几步,才避免直接砸进周诚怀里。
“简音,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今天就跟我说清楚好么?”
周诚急切地问,因为心里难过,声音里都带了几分嘶哑。
他连忙道:“不是,我要想一想该怎么和你说。但你先撒手,皇宫大内,拉拉扯扯的不好看。”
其实也就一句话的事,但他不想太过随便了,否则好像显得不真诚似的。
周诚道:“我没有要逼你的意思,只是不明白是不是哪里让你不舒服了,你先别走,跟我说个明白好不好?我怕我一放手,你就又从我眼前溜走了。”
他试着抽回手,周诚却不依不饶又拉近一些,下手没轻没重的,他一时吃痛,不由得抿紧嘴唇。
见他皱着眉头,周诚明白过来自己的动作太过粗鲁,于是慢慢松开,但仍旧扯着他的袖子不放。
察觉到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有些过分,秦简音上身微微后倾,倚靠在长廊的朱红柱子上,本就略显松散的墨色长发在挣扎间被风吹乱,散了几缕下来。
因为刚到周诚下巴,他要说话时只得仰起脸。
他拿一双清澈的眸子盯着周诚看了半晌,微微笑了一下,略有些不自在地偏开头,眺望湖上惨不忍睹的莲叶,轻声道:“你,你先别与我这么亲近,还在外面,要谨言慎行,我……”
我是愿意答应的。
虽然彼此的身份都不低,但是朝堂中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们,准备寻找错处,两人现在在大众面前走得太近,还是不太好。
不若等局势稳定一些,再问过陛下和殿下的意思,得到他们的同意,那时便也没人敢说什么了。
但周诚却误会了他的意思,或者说,根本不在乎别的人怎么看,听到他说什么“别太亲近”,心里不大是滋味,赌气似的,逼近一步去牵他的手腕。
“你别……”
秦简音慌了,他话还没说完,哪会料到周诚竟如此大胆,在宫里就这么毛手毛脚,不远处还有别的宫人呢!
奈何袖子在周诚手里攥着,他只得用力一挣一推,刺啦一声,胳膊倒是挣开了,可官服的袖子却撕坏好长一截。
而且由于惯性,他没站稳,后脑勺直接磕在柱子上,咕咚一声,头晕目眩地倒了下去。
周诚被推了一下,没来得及拉住他,但哪会让他摔在地上,当即上前一步,把人小心地揽在怀里。
不过还未有下一步的动作,只听见远处周谨一声怒吼:“周诚!”
周诚心中一惊,跟老鼠见了猫似的,生怕被自己大哥逮住,来不及多想,将他打横抱起来,飞奔而去。
把周谨气得够呛。
方才下朝时他嘱咐过周诚,要善待秦简音,体谅对方的难处,怎么周诚转眼就在宫里跟秦简音闹起来。
他远远看见两人在孤呈亭内逗留,拉拉扯扯的不知在干嘛,生怕秦简音吃亏,还想着过去解围,谁知道周诚听见他的声音,竟然就挟着人走了?
周谨怒发冲冠,原地转了几圈,最后去亭子上把秦简音的帽子捡了回来,决定去跟皇帝告状。
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二弟,再回京简直越发猖狂,他身为大哥是管不住了,但非得让其长点记性才行。
…………
“什么?他把简音打昏后还带着人跑了?这,这是他干的事么?”
皇帝听周谨说完事情经过,又是疑惑又是无奈,要早知道会这样,说什么也得训周诚一顿。
刚回京就惹点祸,真不知周诚想做什么。
周诚不是还说跟秦简音关系不错么?怎么看着分明跟有仇似的!
皇帝又不在场,也没办法再多想什么,立刻着人去找周诚,让周诚对秦简音客气一点,赶紧把人放了。
“就说,如若小秦相公损伤了一丝一毫,唯他是问!”
周谨还是被皇帝拦下来了,皇帝担心兄弟俩一见面又闹什么矛盾。
派去的内侍一路追赶,直到小周府门前才拦下周诚,如此这般说了一番。
周诚把仍旧昏睡着的秦简音从马车上抱下来,扯了扯嘴角,敷衍道:“请陛下放心,等人醒了我立刻放他回去。对了,还有他的帽子,麻烦给我送过来。”
说完,周诚转身回府,内侍愣是从他的步伐里看出几分嚣张的气势来。
其实周诚内心也在懊悔,在宫里听见大哥的声音干嘛要跑呢!这下弄得可好,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总不能解释说自己在逼秦简音回答问题吧!
然后大哥肯定就要问了,你这个混账东西到底想问什么问题,就不能好好说话啊?
难道他敢当面承认自己对秦简音动了心思吗?不,他暂时还不敢。
所以还真怨不得别人,谁叫他一时冲动,还做贼心虚呢。
到时候大哥肯定不会给他好果子吃,说不准以后再也不许他跟简音见面,索性不如把人先带回家,问个清楚再说。
周诚觉得,自己最后总是免不了要挨大哥一顿打,倒还不如在挨打之前先发制人,死也死个明白不是?
临近中午,秦简音终于苏醒过来。
入眼是陌生的床帘,一转头,枕边放着个十分眼熟的旧香囊。
他随手将香囊捞在怀里抱着,又意识到哪里不对,连忙捂着后脑勺爬起来,四下里一打量,茫然地发现不知身在何方。
后脑勺还隐隐传来钝痛,他不禁在内心咬牙切齿地痛斥了周诚一百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