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秋，夜里凉爽许多。
正值深夜，陈去从灵骨地中刚出来，经过几个时辰的纳气，他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大半。
出了一身汗，身上黏糊糊的，陈去找了衣服悄悄去了院子外的灌房洗澡，洗完澡回来却发现自己房间亮了灯，以为是姜川来看自己，陈去急忙整理了一番，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推开门。
当看见桌边坐着的人是温如故时，陈去脸上的笑顿时消失了。
温如故看出不对，狐疑道：“这大半夜的，还有其他人来你房间？”
“你来做什么？”陈去将衣服放好，没好气地躺到了床上，他还以为姜川来了，真是白高兴一场。
“东霖和我父王一直有联系。”温如故没有深究他的不满，自顾自道：“他一直在瞒着我，恐怕留着什么后手要对付我们。”
陈去翻身坐起，无语地看着他，反问道：“温如故，你别说你刚发现他不对劲？我早看出来这家伙跟你不是一条心了。”
“他与我一起长大，我们之间亲如兄弟，我以为……”
“以为什么？”陈去打断道，“你别忘了，你是与他一起长大，但他是你父王养大的，养育之恩大过天，你凭什么觉得他会帮着你？”
温如故面如菜色，楞了许久才点头称是。
陈去起身走到他身边，迟疑片刻，伸手捏了捏他的肩膀，安慰道：“你呀，明白这个道理就好，东霖他，想来也是逼不得已，换了你，你定是和他做相同选择的。”
“是啊，何尝不是。”温如故垂着头，低声道：“我何尝不是，我拼了命替父王做事，对他的恩典感恩戴德，却始终无法换来他的温情，哪怕……一刻也好……”
话未说完，他竟是有些哽咽，陈去蹙起眉头，想了想问道：“温如故，或许我不该问，但那夜李酒到底和你说了什么？”
没有回应，除了轻轻的呼吸声，只剩静默。
就在陈去准备放弃的时候，温如故开口了，他缓缓道：“李先生说我本该姓宴，家在太兴山下，我的父亲母亲都是地灵的修炼者，二十年前，父王途经那里深受重伤被我父母救下，那时母亲已经怀上了我，父王……对我母亲生了心思，他病好回到皇城后始终不忘我的母亲，便与几个修炼者谈了交易，那几人去往太兴山下将我父亲姐姐还有舅舅虐杀致死，而后，父王再佯装好人将我母亲骗到了皇城，后来，母亲得知了真相，在生下我之后抑郁而终了。”
这么坎坷，陈去是属实没想到，思索良久，陈去试探道：“你觉得这是真的吗？李酒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
温如故摇了摇头，轻声叹息道：“不知，我从未见过他们，也不记得母亲的样子。”
陈去在旁边坐下，给他倒了杯水，刚想开口安慰，温如故却抢话道：“我父亲叫宴月，舅舅叫宴阳，姐姐叫宴秋，他们都姓宴，我却姓温，他们若是泉下有知，定然会恨得不肯投胎吧。”
“你，你并不知道啊。”陈去干巴巴地接话，“这都不是你的错，再说，这些是不是真的尚不确定，你别自责。”
温如故摇了摇头，抬起头怅然道：“我该恨的，可我却不知道该如何恨，我与他们从未见过面，连名字也是陌生的很，我父王，他……”
“温如故，你现在该想的是以后！”陈去端出正色，严肃道：“不管温晁是否杀了你的家人，现在他想杀的是你，你该考虑自己该如何做。”
温如故依旧摇头，喃喃道：“我不知道，如果我前面所做的全是错的，那我又该做什么？”
这的确是个难题，陈去也曾迷茫过，但现在他不会了，他有了目标，那就是和姜川白头到老，还有一月和四支，也要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温如故，你要有自己的人生，自己的使命。”陈去深吸一口气，嘴角含笑道：“我就有，我要和我所爱的人好好活着，活到老。”
温如故看向他，似是明白了什么，点点头道：“也对。”
四周安静，沉默许久，温如故挑眉疑惑道：“你所爱之人是谁？”
“……”陈去忙站起身打了个哈欠，“不早了，你赶紧回去睡觉吧。”
温如故站起身正准备追问，这时，本来平静入水的气场突然泛起一丝波澜，两人都察觉到了，这般熟悉的气息，除了姜川还会是谁。
陈去急忙抓住温如故的胳膊想把他推出门，温如故顿时察觉出猫腻，扶住柱子不肯走，逼问道：“谁来了？气息很熟悉啊，你的所爱之人？”
话语刚落，一个光点从窗口飞入屋内，随即，姜川落到床边，她转过身才发现屋里还有其他人，下意识背过身急道：“我先走了……”
“且慢！”喊话的温如故，他眯着眼睛看向陈去，直看得陈去浑身不自在的时候，他推开陈去，缓缓走过去说道：“原来是姜姑娘啊，深夜来此，莫不是走错了房间？”
闻言，姜川转过身来，脸上真剩冷意，她扬起下巴，冷傲道：“这里也不是小王爷的房间吧？”
温如故扭头看了陈去一眼，忍着笑意说道：“姜姑娘说的没错，的确不是我的房间，姜姑娘是来找人的？”
这话把姜川臊的脸红，她一甩袖子，气恼道：“走错了不行，我走了。”这次是真走了。
看着光点飞走，温如故再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陈去有些臊得慌，转念一想，他和姜川是情投意合，尚且他未娶她未嫁的，有什么可臊的。
想罢，陈去走到门边一把拉开门，没好气道：“行了，赶紧走吧。”
温如故上去把门关上，调侃道：“就算我现在走了，姜姑娘也不会回来，你冲我撒什么气。”
“你走不走？”
“等会儿再走。”温如故笑得很开心，他搭上陈去的肩膀，拉过他问道：“何时的事情？”
“不关你的事。”陈去扒开他的手，温如故再次搭上他肩膀，又问道：“可是已私定终身？”
陈去真的忍不住了，径直避开他走到床边脱鞋上床躺下，温如故不依不饶跟到床边坐下，悠悠地道：“陈去，姜姑娘知道你和毓小姐的事吗？”
说到这事，陈去就来气，猛地坐起身问道：“温如故，你是不是有毛病？”
温如故连忙摇头，贱兮兮地凑近道：“莫不是已经谈妥了，谁大谁小啊？”
他和毓小姐的事情，他昨晚和姜川谈过，他说他不会和毓小姐成亲，姜川并未说什么，但现在想来，她当时的脸色并不好，想来应该是心里有委屈的。
见陈去面带几分愁意，温如故顿时了然，提醒道：“毓小姐对你可是一往情深，你若是不回皇城也就罢了，若是回去，可就不好说清楚了。”
“还不是因为你父王？”陈去白了他一眼，悻悻道：“那我就不回去，再也不去皇城，以后带着她去我们浅水村。”
温如故点点头，顿了顿才道：“可以是可以，就是你们以后的日子不会太平。”
陈去没吭声，温如故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兴奋道：“我可是第一个知道的人？”
见陈去点头，温如故笑得很开心，又道：“什么时候成亲啊，你都老大不小了，就趁这几天把喜酒办了吧，也让我讨几杯喜酒喝喝。”
“暂时不行。”陈去想到姜川说的那些话，顿时有些心烦，温如故不明所以，追问道：“为什么？虽然咱们现在和地灵关系不好，但你和姜姑娘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情，难道他们还能插手？”
如果像温如故说的这么简单就好了，主要是姜川现在有婚约在身，也算不上婚约，是他们地灵坛的规矩，圣女在很小的时候就会被定夫婿，对象就是通过地灵坛仪式选出来的天选之人。
很不幸，那个天选之人就是姜鹤。
也是通过昨晚，陈去才知道上次姜川受伤就是因为逃婚，本来坛里早就为他们举行了仪式，上次姜川逃走了，后面又因为局势的问题一直耽搁，直到今日都还未定下，但姜川要嫁给姜鹤这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见陈去面色戚戚，温如故鄙夷道：“你莫不是还想娶毓小姐？看不出你竟是这种人……”
陈去懒得争辩，翻身躺下不再说话，温如故却不打算放过他，继续道：“陈去，虽然作为朋友，我不该说此话，但是我觉得你不该一心二意，你既对毓小姐无意，那就在这两日给她传信讲明道理，也别委屈了人家两个姑娘。”
陈去侧身看着他，没好气地问道：“温如故，你一个负心汉给我讲什么道理，越姑娘你忘了？还有你对我家一月是什么意思？”
谈到这事，温如故顿时无话可辩，他摸了摸鼻子，心虚道：“什么负心汉，你别给一月说这些，越姝因她就是个疯子，以前我是对她有过情义，可自从知道她是我父王派来监视我的，我和她就决裂了，本就没什么，可来负心一说？”
陈去翻身坐起，质问道：“我怎么记得她说你得到了就不珍惜，原来你是个伪君子，敢做不敢认！”
“她胡说！”温如故急了，站起身振振有词道：“她与她结识数年，除了摸过她的手，其他根本没有。”
“说漏嘴了吧，还说没有什么，都摸了手……”
“没有！”
“温如故，我发现……”
“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