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一院的神官殿不多，西一院的神官殿才多，三十多座大殿，你已经好很多了。”
中午的饭是清水稀粥馒头，小贵吃的狼吞虎咽，一边给他解释他们每个人做清扫的地方，说什么陈去运气好，被分到正一院，正一院住的是几个有名望的神官，例如东来和清池他们，只有十二人，不算特别多。
最苦就是小贵说的西一院，是三十多位神官的居所，通常要花四五天才能打扫完，而担这份苦差事的是一个姓曲的弟子，顺着小贵指的方向，陈去看到了一个干瘦矮小的男子，他抓着三个馒头，靠着粥桶急吼吼地吃着，那样子像是饿了三年。
“他负责西一院多久了，为什么只让他一个人打扫？”陈去心生不忍，他忙活一早才打扫完一座大殿，西一院有那么多神官殿，换了他不知道要弄到猴年马月了。
小贵急忙竖起手指放到嘴巴，凑到他耳边小声道：“你可别可怜他，他本来是府昌公子，来了上坛后嚣张跋扈还去长芳院轻薄女弟子，最后被坛长封了灵骨罚他在这里做够十年低等弟子才能下山，连陛下都帮不了他。”
这……陈去哑言，这就是常说的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吧。
吃完饭又该继续清扫了，陈去回了正一院，前三殿都有神官在，陈去便去了其他殿打扫，折腾了一整天才扫完七座殿，还剩下五座殿。夜幕降临，十二位神官陆陆续续回来了，剩下的也只能明日再扫了，陈去拎着扫帚累倒在前殿的台阶上，没有灵骨，在这山上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他已经没有力气回百清院了。
月朗星繁，如黑绸布上的百花，闪烁，令人挪不开眼。
不知过了多久，一张脸突然出现在陈去视线上空，陈去动弹了两下放弃了挣扎，就这般躺着冲他招呼道：“清池神官，你回来了。”
“你在这里做清扫？”清池收回身子在旁边台阶上坐了下来，他望着天空，没有光的眼眸显得有些茫然。
“是啊。”陈去费力将胳膊伸到脑后垫着，清池不再说话，同他一样无声沉默着看着夜空。
“胧月崇拜神梦，你与他长得像，这便成了你的错。”清池突然开口，他侧脸“望着”陈去，淡淡一笑道：“这世上与神梦长得相像的人太多了，她只是没有见过罢了。”
陈去“嗯”了一声，他没有力气去想那些，也不想去想，毕竟这一路走来，有什么事情是他想就可以的呢，反正最后都会和所想的差之千里，那便从开始就不去想了。
清池站起身离开，走出两步突然转身对他说道：“十天后，你来我殿中，我给你一样东西。”
“你现在给我不行吗？”陈去侧脸望着他，清池没有回答径直离开了。
陈去又继续收回目光看着夜空，最后还是小贵找过来将他扶了回去。
前一日的劳累导致第二天的陈去差点下不了床，浑身酸痛无力，偏偏还要早起去上课，昨日是文识，今日是礼道，上课的老头换了一个，但身份差不多，也是在坛中干了大半辈子活的低等弟子。
吃完早饭，陈去和小贵相伴去正一院，小贵的活打理一院的花花草草，还算轻松，见陈去动作困难，小贵便自告奋勇要来帮他干活，虽然陈去一再拒绝，却还是拗不过小贵的坚持，他也只能在心里暗下决定下次去帮小贵。
今日正一院的神官殿很热闹，殿外围了许多人，男男女女，都是弟子，见到这么多人，小贵紧张的往陈去身后躲，陈去正在犹豫要不要过去时，人群突然有人指着他们喊道：“小神梦来了！”
“一模一样……”
“长得真像……”
伴随着诧异声无数道目光扑来，陈去吓得不敢挪步，那些人快步涌了过来，面孔都十分陌生，应该不是二院的弟子。
“你就是小神梦？”一个面容清秀的男子走在最前，走近还围着陈去转了转，歪头诧异道：“小神梦怎么会被罚来做低等弟子？”
“是啊……”周围人随之附和，一时吵闹无比。
“谁准你们到这里来的！”陈去身后响起一声呵斥，那些弟子吓得纷纷退后站到一起，来者是玄阳少官，他拿着一把铁剑，肩膀还挂着包袱，像是从外面刚赶回来。
“玄阳少官。”为首的男子上去施礼，目光在陈去身上扫过，他解释道：“我们是二院的弟子，听说了有位师弟和神梦大人长得像，所以就来看看。”
玄阳的目光随之落到陈去身上，微微诧异，他转头训道：“赶紧离开，下次若是再私自来一院，我就告知坛长！”
一语落地，那群弟子争先恐后地转身离开，只是还有一人还站在原地没动，这人正是一月，她攥着衣摆怯生生地盯着陈去，眼眶通红，那样子显然是已经哭过了。
“……一月。”陈去想过去，可脚一抬就牵动了全身，又酸又疼，摇摇晃晃，像是个蹒跚学步的幼童。
玄阳看了片刻，没有开口呵斥一月离开，而是一声不吭的进了神官殿。见少官离开，小贵上去扶着陈去过来，明明只有几步路的路程，陈去却觉得花了半生的时间，到了一月跟前，他刚想问问一月怎么过来了，一月就猛地扑过来抱住了他，像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
“哥……”
一月将头埋在他胸口，小肩膀颤抖着，又哭了。
“我没事，你怎么来了？”陈去拍了拍她的肩膀，本来不觉得委屈，可是被一月这一哭，他竟也觉得自己委屈了。
“哥，我们离开这儿吧。”一月抬头露出湿漉漉的脸，满眼委屈心疼，陈去帮她把眼泪擦干净，轻声笑道：“好，等到时候我们带着四支一起走。”
一月撅撅嘴，眼泪又挤出了眼眶，她垂下头闷声闷气道：“皇族也太欺负人了！”
陈去没有应话，他现在已经不知道该怨谁了，或许该怨是他自己，他不去南储，不认识四支，或许也就没有现在的事情了，四支也就不会因为他被留在王府的尸牢里吃苦了。
见陈去沉默，一月转而去拿他手中的扫帚，说要替他干活，陈去和小贵去争抢，不知道是不是被封了灵骨的原因，他们根本抢不过她，最后也只能由着她去了。
三人一起打扫倒是快了许多，不一会儿就清扫完了一座大殿，看着一月拿着抹布飞快的擦着桌子，陈去忽然想到了什么，随口问道：“一月，你没有感觉这里的气息很压迫吗？”
一月僵住动作，静了片刻，她转身笑道：“有啊，那日我刚进一院就难受的不行，还是那位带路的神官大人对着我动了动手，然后我就没感觉了。”
陈去笑笑，原来是这样，要不是那日在百清院被封了灵骨，他都还不知道普通人在这里是这般感受。
日中时候，三人打扫完了昨日剩下的五座大殿，大多活都是一月和小贵做的，陈去也没办法，身上的疼痛倒是其次，主要是活动起来太困难，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替自己做事。
到了饭时，一月偏要跟着他们去看看，结果到了地方见到那桶清水粥后，一个没忍住红了眼睛，又是陈去围着她安慰许久才让她止住了哭泣。
见到了陈去的艰苦日子，下午分别时，一月拉着陈去不放，说要给他送饭，还说每天都要来帮陈去做清扫，陈去拒绝，她便又开始哭泣，陈去无奈答应，但转头就去找了一院的玄阳少官让他帮忙，第二日一月果然被少官们拦在正一院外面。
经过前两日的锻炼，陈去现在干活快了许多，虽然还是很吃力，但好在有了经验，不至于到第二日浑身酸痛，每日如此，一晃已过了五日，中间温如故带着一月来看过他一次，一月还在因为被拦在外面的事情生气，也不肯对他说话，反而是对温如故十分热情。
而温如故则给他送了许多书，都是和修炼有关的，心意是好的，就是他不知道陈去每天累得跟狗一样根本没时间，晚上回去几乎是躺到床上就睡了，别说看书，就连话都不想多说。
不过修炼总是要辛苦些的，陈去便又挤了些时间看书，最近到了新季，小贵忙了起来，陈去努力干完自己的活又去帮他，这样繁忙的日子竟让陈去感觉像是回到了以前农忙时，他那时候也是到处跑来跑去赶活，不过那时候是为了他和老爹的口粮。
“小神梦！”远处游廊上的弟子冲着花园中弯腰忙碌的陈去招手，陈去起身挥手回应，那人顿时惊喜起来，扯着旁边的人摇晃不停。
陪着小贵打理园林的这几天，陈去遇见了不少弟子，他们倒是没什么恶意，就是对陈去的长相好奇，碰见他时叫他小神梦，还会拉着他攀谈几句，不过最后发现陈去性子冷淡便失了兴趣，也有不少人故意来戏弄陈去，奈何陈去就像一块泥巴没有半分脾气，随他们如何说都没有反应，那些人慢慢的也就不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