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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章 失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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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厮上来时许麟书正坐在烛前执笔画画。那名叫宋明的小外甥女与他相处了几天,原来他讲些蜀地风物不过是想着小孩子喜欢新鲜事情,哄小姑娘开心而已。谁知小姑娘喜欢得很,听着还不够,索性央小舅舅将那蜀地山川画做丹青,时常能看见。

    小厮低下身作了一揖,看见自家六公子作画,对小辈如此耐心,自己心下先稳了几分。收拾出一个笑脸,说,“方才可巧,小的到公子这来,正在路上遇见了大娘子身边的玉瑛姑娘。可又是替老夫人给公子传话,哪位亲戚来看望公子?”

    “是说明日上午有裁缝来量衣,叫我别乱走动,”许麟书看着纸上的画回答,叹一声,“你可回来了,我与你说的事呢?他怎么说?”

    “六公子吩咐小的到城西酒楼寻一位名叫洛风时的公子,说公子家事缠身,恐怕要晚几日才能出府,小的不敢忘。”那小厮垂手,甚是纠结。.七

    “他回什么了?”许麟书听他回答有些奇怪,搁下笔又问。

    “小的从前虽然是二公子的人,但如今二公子将小的给了公子,小的便为公子做事,绝不敢怠慢。小的记着辰时的时辰,特地早了些,卯时就等在那里,可是一直等到日暮,都未见着公子说的人。”

    府上的下人多靠着主人倚重,这小厮看许麟书待人温和,是个好相处的主,正欲得其亲信。谁知第一回就没办好,懊恼得不知如何。

    “没见到?”许麟书有些讶异,随即转为沉吟。

    洛风时的性子他不是不知道,如果小厮所言当真,便一定是被什么难事所阻。

    “你再出去一趟,到景泰客栈找他,如果他不在,就找一个白衣白发白须名叫罗长宁的老人家。有什么事情,立刻来告诉我。”

    许麟书口中吩咐他说,末了又加上一句,“我明早出府,让玉瑛与嫂嫂说,我身上已经是新衣,不用再耗费布匹。记住了,等我出去了再去说。”

    小厮领了命出去,掀起放下的竹帘还没静止住。许麟书远远听得小厮声音,

    “哎呀这不是玉瑛姑娘吗。”

    姚夫人进到书房,看见许麟书第一眼便觉得他神情闷闷的,好像老鼠走墙角,迎面碰上了大花猫。

    许麟书多年不在江南,只知道自己长兄娶了绸商姚家的女儿。近日虽见过几面,却犹未十分熟悉。许麟书心里揣度着明日出府的事,一时间犹豫着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姚夫人知道他局促,反而先开口,“都说时光快,六公子如今也有十八岁了。”

    十八岁的少年,怎么看都是卓然风姿,玉一样的人物。姚夫人只一眼,就明白了自家长辈心中所想。

    许麟书与他次兄不同,虽然住下时日不多,观几案书架所摆放物件,不夸清雅也至少绝不像是个纨绔子弟。姚夫人的视线暗暗游走过四周陈设,终于在书架靠近桌子的那一层捕捉到一个旧木盒子。

    姚夫人目光停留在那只旧木盒子上一会,挪开视线,心中谋划先有了个底。

    “我离开时记得江南风光秀丽,过了这么些年回来,知道繁荣,却没想到这样繁荣。”

    许麟书淡淡笑着说话,举止很是有礼,却不像富家公子们拿捏做派。

    如果顺利,下一句话便能用出门逛逛当作理由向长嫂提起出府的事。

    “南边商路通畅,城里人家大多凭着经商起家。说来我母家经营绸缎,也是前几年才兴旺发达的,”姚夫人笑道,她说话温柔,很能贴近人,却又不失作为家中主事的稳重,“明日来的那位裁缝便是我母家铺子里一位有名的老师傅,明天量过裁过,快得很,后日成衣便能送来。”

    “长嫂太照顾麟书了,”许麟书推辞说,“我刚要拜托玉瑛姑娘跟长嫂说,我身上的衣服是前几日到这儿才置办的,哪里用得着再换,平白劳烦长嫂费心了。”

    姚夫人侧过头,看看他的衣服,弯了弯眉眼,“麟书也会照顾自己了,十八了。总是我们看你,还是当作小孩子。谁知道一站起来,与我一般高。”

    许麟书被拉起来又一起坐下,又听姚夫人说,

    “与我一般高不行。你还有的要长个呢,这样,明日我叫老师傅将衣长放长些,以后到时候,好直接替换了旧衣。”

    许麟书说,“以后的事,怎么能现在就提前麻烦长嫂。而且长嫂想着绸缎好,给麟书用绸缎,等麟书回了蜀地,山间风吹雨溅的,岂不是糟蹋了料子?”

    “你长大了,总得要弄几件新衣。这不是我的意思,也是你母亲的意思,”姚夫人细语。

    “我母亲?”许麟书惊讶,一时间竟忘记见缝插针地谈出府的事情。

    姚夫人点了点头,唇边不漏笑却有温和笑意,“许家不曾忘了有六公子,六公子也没忘记江南的血亲不是?”

    “当然不曾忘,”许麟书轻答,目光转向烛下,蜡烛已经燃了一节,橘黄的光映着桌上东西的影愈发拉长,暗而深。

    姚夫人视线跟着他,瞧到书架,又看见那个木盒,“这只旧木盒也是老物件了。我听你二哥讲,里头东西,都是你小时候玩的。你三岁离开许府,这些东西,不知道还记不记得了。”

    许麟书确实不大记得了。他如今长大了,知道爱物,知道干净。看见那些又是灰又是残缺的小孩玩意儿,有些好笑又有些不可思议。诧异这些东西从前竟然是自己最熟悉的玩伴。

    “东西倒是留下来,能保存到现在,也是缘分,最后还归到主人手上。”姚夫人映着烛光看他,“惜物,重情,又生得如此才貌。前几日不知多少亲旧为了自家女儿打听你呢。你二哥也不如你,怪不得你父母喜爱记挂着你。”

    “这倒是在捧杀我了,”许麟书轻轻打趣道,笑着从桌边站起来,“来的是不大熟悉的亲戚,总得说两句好听的。”

    他答话得从容不动声色,却暗暗觉得话题转向愈发奇怪。

    姚夫人听了他的话,也笑了。或许是其余几个兄弟都是富家惯坏了的性子,难得有一个长在外头的六公子,姚夫人只觉得又有礼,又谦冲,还不至于古板,哪里都是好,于是看他的眼神更加爱怜,说像亲姊看幼弟也不为过。

    许麟书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借着整理桌上的笔砚往桌边靠了靠。烛光照着浅色的衣,深色的发,他人也算是瘦,橘黄的烛辉衬托清秀身影。

    “少年儿郎,总是穿锦袍更称得出年纪。你生得白,什么颜色都好配,浅黄深红,或者纹底的月色锦,都会好看。”姚夫人与他说。

    许麟书却听得不对,“这道袍……”

    姚夫人知他诧异,温柔地叹了口气。右手轻轻抚上他肩,让他坐下,“原是老爷与老夫人的意思,”她相貌端庄,举止皆看得出是读过书的,此刻又像是试探,又像是好意的规劝,眼眸看着许麟书,眉间似是微微担忧不知道如何出口,“只问你一句话,这往后的衣服……还做道袍吗?”

    洛风时身体猛地往下一沉,从半梦半醒中清醒过来。这两天他大多属于这种状态,有时候与张大将聊几句话,其他的时候就没有事情做。每日有杂役送饭食,那些杂役的面孔也在变,有时是原来的人,有时又一连几天都不认识。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别的事找上他,洛风时安然呆在铁栏中,留意着周围并不睡熟,这种睡眠不大有完全的效率,所幸有大把的时间给他浅眠。

    隔壁传过来低声咒骂的声音,呼哧呼哧喘着气咬牙切齿。洛风时坐在原地陷在自己的阴影中,思绪飘离了一会儿,也不知道该想些什么,只是故意让自己陷入对别的事情的沉思,好像听不见身后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声音平息了。洛风时此刻大可以认真地想那别的事情,没有什么来打扰。可他思绪不自禁地又回到这里来。

    洛风时翻身从地上起来,透过那个环绕藤蔓的铁栏间的洞看过去,恨自己是在自欺欺人。

    张大将从那边看见他,猫着身悄悄移过来向他摆摆手,意思是“不打紧”。

    他离洛风时这样近距离,向洛风时摆了摆手后又回头看一眼。他侧身时洛风时更看得清他额角的伤。伤口不大,是东西砸的,却是新伤。

    “你尽忠尽义都跟到了这里,他怎么还这样对你?”洛风时隔着铁栏帮不上他什么,说起来是讶异多于愤懑。

    “老爷子眼睛不大看得见,腿脚也不好,在这里待久了难免脾气不好,”

    张大将凑近了告诉他说,“以前在帮里,主人虽然脾气怪点,也不常这样动怒。”

    洛风时靠着藤蔓听他讲话,又问,“你跟着他很久了?”

    “也没有很久,就是一两年的事儿,”张大将说,“主人眼睛坏了之后要人随时顾着,帮主看我办事稳妥,便把这事儿交我了。”

    他谈及时脸上焕发出自豪的笑容来,论年纪他也不过二十六七,蓬头垢面地在这里困了几个月,之前张大将也试图与早先关在一旁的人交谈,不过那些人不是胆小如鼠傻傻愣愣不敢接话,就是惊弓之鸟般精神衰弱。好不容易如今遇见一个洛风时,不知他每日脑子都在盘算些什么东西,端从外表看竟像没事儿人般,甚至称得上悠闲。

    “这是我在帮里最后一件事儿了,”他亮着眼睛又补上一句,“主人在,我便遵命做侍从,哪一日主人驾了鹤,我便可以自己决定去留。我想的是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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