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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6 章 女人心(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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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郡王府内有侍者来请崔迢,崔迢看着任七,向小屋瞥了眼,任七微微点了点头。

    路上,崔迢塞了锭碎银子给侍者,打听郡王何事招他,侍者得了银子,眉开眼笑地将事情完完整整告诉。

    申初(三点多),一大群军士在衙前呼噪,要求严惩凶手,护佑孤寡。

    署官不敢自专,从后门溜出,跑到王府向李克用汇报。大军开拔在即,却发生这事,李克用听后,气得大动肝火,当即冲进王妃院内,大发雷霆。

    王妃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李克用发完火,稍稍理智了些,缓声问道:“你怎么看?”

    “郡王可以先将事情了解清楚。”

    王妃这是根本不相信她侄女会做这样的事,李克用皱眉,又要暴走。但见她神色决绝,冷漠疏离,心里顿生怯意,火气霎时消散了。沉默片刻,妥协道:“一起去看看。”

    郡王、郡王妃摆驾衙署,聚集的士卒伏叩于地,不敢再高声呼噪,但也不离开,以静默的姿态向郡王表明他们的态度。

    李克用烦躁得很,沉着脸,一言不发地进去了。

    反而是王妃,温声抚慰士卒:“诸位的意见,郡王已经知道了。大家放心,郡王一定会秉公处理。只是事情始末如何,要调查了才知道。诸位可派代表入内听案,切莫听人怂恿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来,贻害自身。”

    众人先还怒气汹汹,被王妃委婉一顿劝,一下子冷静不少,商议了会,派了三人进去听案。

    分别是孕妇的小叔沙库布,族中长辈沙勒尔及,孕妇丈夫的伍长老周。

    郡王、王妃坐定,在客栈拿人的校尉将事情始末上禀:

    郡王妃之侄女,骄纵无法。沙陀族士卒元沱遗孀何氏因身子重,没注意,撞到了正在吃饭的王妃侄女,后者暴起,将孕妇推倒,致使一尸两命。

    校尉说完,厅堂内愤恨叹息之声连连。

    李克用气得直说不出话来,没想到历来谦虚和善的刘瞻竟然养出了个嚣张跋扈,无法无天的女儿!

    “小将军是提前埋伏在那里吗?说得像亲眼所见一样。”王妃不冷不热刺了句。

    “王妃说笑了,末将只是偶然经过,这些都是听当时的百姓说的。”校尉不惧,腰背挺得笔直。

    王妃冷冷看着他:“这只是你一面之词,莫太笃定。”

    便吩咐长吏将刘沁和证人带过来。

    衙吏带了一个黄群少女和一个黄发老人上来。

    “阿沁呢?”王妃皱眉质问。

    “不是这位吗?”长吏心惊,突然意识到这件事恐怕不是表面这般简单,连忙甩锅道,“校尉带来的,便是此女,说是王妃侄女。”

    李克用脸色更黑了,逼问校尉:“行凶的到底是谁?”

    校尉意识到自己弄错了,瑟瑟跪伏于地,颤声狡辩:“是她自个儿说是王妃侄女,当时还有个姓崔的郎君,也这么说!”

    “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

    黄裙女子见他诬陷自己,心里虽惧怕得死,却本能大喊起来。李克用淡淡一瞥,女子吓得顿时禁嘴,瑟缩地跪在地上,颤颤发抖,嘤嘤哭泣。

    “你说!”李克用指着长吏。

    “卑职没听她说过。”

    李克用气得将惊堂木一把砸向校尉门面,顿时血披半脸,但他不敢动,也不敢喊冤,他已意识到自己做这件事的后果。

    他面色死灰,神情木然,浑身不可抑制地颤抖。

    李克用着人来请崔迢,崔迢一进来,黄群女子就爬了过去,拽着他的袍角哀求道:“郎君救我……”

    “今日在客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崔郎君出身名门,想必不屑于颠倒曲直,定能实事论事。”

    李克用知他善言辞,不想他深扯,提前打了个招呼。

    对于要说一定就得说的某人来讲,这点屁话,完全可以当作没听见!

    崔迢回禀:“其实在下也不知。在下正在用饭,一个孕妇突然摔倒昏迷,这位将军便带人进来抓人,硬说是这位小娘子杀人,在下到现在也没想明白,不知这位将军是能掐会算,还是火眼精金。”

    崔迢脾气好,气死人从来不凭吼。

    李克用就算不想承认,此时也意识到,是有人要陷害刘沁。是谁,他大概猜的到。

    他不想再审下去了。

    “这女子又是何人?阿沁呢?”王妃急问。

    “禀王妃,此女是在下早上从人牙那里买的,十弟受了箭伤,刘沁又头部受伤,视物不清,都需要人照顾。”

    崔迢再铺垫一层,让李克用知道,他还欠着什么。

    “阿沁眼睛怎么了?”刘氏站了起来,追问崔迢。

    她这才注意到刘沁这几日的反常:过于乖顺和安静。心里不由焦急。

    “哎,”崔迢未言先叹,半垂着眼眸,却不说话。

    刘氏意识过来,目视周围与李克用道:“郡王?”.七

    李克用根本不想听他说,但又不好不闻不问,只得屏退众人,让亲兵在外守着,三丈之内,不许人靠近。

    等一切就绪,崔迢这才缓缓说道:“当日刘相一家遭难,刘沁因年幼,又是女子,经多方谋划,侥幸逃得性命。但阉狗斩草除根之心不绝,公然犯我崔氏门庭。当时天子新即位,他们势力正炙,我等不敢犯其锋芒,只得带着刘沁转移,想回博陵避难。谁知,阉狗一路追杀,一次胜过一次,在渭水渡口时,假意劫持卢表妹,声东击西,重伤刘沁。

    当时,四叔祖搜求了方圆十里的大夫过来,却无一人敢上手,都摇头表示回天无力。还是上天垂怜,恰逢高僧了悟大师云游路过,才将她从鬼门关救了回来。

    但,自此经不得寒雨,也不能过于激动,不然昏厥,不知醒时,五官受蒙,感知不济,许久方能缓和。

    这一次,她头部又遭重击,伤情更胜往日,目不能视,客栈人多纷杂,又喧闹,所以我们寻了个安静地方,让他们养伤,我与任七,原本用过午饭也要过去,却不想,发生了这样的事。”

    崔迢卖惨,再垫一层。

    刘氏早已泪流满面,哽咽不能语。

    李克用亦动容起来,却道:“刘家与你崔家向来没有瓜葛,为何……”

    “刘相,寒门领袖,向来不屑与我们这些荫庇之家为伍。但,这不妨碍我们倾慕刘相为人,想他铮铮一世,落得这样下场,我们救不了他,但他遗世幼女,总要搭把手。”

    崔迢言之凿凿,慷慨陈词,形象高大,人格伟岸。至善光辉,照得李克用自惭形秽。

    刘氏走下台阶,躬身下拜,什么也没说,径直走出府衙。身形萧索,神色黯然。

    李克用随口赞了崔氏几句准备撤离追王妃,崔迢却拦了一步,笑悠悠提醒李克用:“郡王,那孕妇没死,真相如何,不难得知。”

    崔迢不动声色,埋了一坑。

    李克用不做声。

    崔迢似若无意地叹道:“想当日出京前,韦相,杜相,殷切嘱咐在下,一定好生看护,切莫使刘相仅剩血脉遭难。刘相已逝,余荫犹在,郡王乃亲姑父,应当比我们这些不相干的人强些才是!”

    搬出矜贵,崔迢收网。他就不信,李克用还能容忍人朝刘沁下手!

    李克用神色微动,他这次遭受无妄之灾,很大原因便是朝中无人,致使朱全忠搅弄风雨,唆使天子以诸番之力强兵压阵。

    果然,李克用上道。他心内暗想:崔迢所言,自有夸大其词的地方,但有一点没错,刘瞻虽死,余荫犹在,他执宰两朝,故交旧识不少,他应当好好经营才是。

    可当他回府,要向王妃说些软话时,却听侍者禀告,王妃已经出府,要去寺院出家。

    刘氏向来温婉识大体,进退有度,从来没下过他脸面。

    “你们怎么不拦着?”李克用大手一挥,要送这些没用的家伙见阎王。

    侍者们跪了一地,嘤嘤哭泣不绝,不肯离开,侍卫提刀上前驱赶。

    可巧,李存孝有急事要禀,寻到这里,见李克用正光火,吓得转身就要跑。

    偏李克用眼尖,看到了,见他鬼鬼祟祟火气更胜,厉声质喝道:“滚过来!”

    李存孝只好折回,讪笑着走近,舔着脸尬笑,却就是不说话。

    他实在不敢说啊!

    他的心都要绞成麻花辫了,也没想出两全其美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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