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操场,邵清又被刘强带走了,进了高二年级组办公室。
“邵清啊,问你点事儿。”英语老师是个中年女人,一头波浪长发,“考试是不是忘涂卡了?”
邵清站在她旁边,愣了愣:“什么意思?”
英语老师拿出一张答题卡,朝邵清招招手:“这选择题都是花的。你看。”
邵清配合地俯身看卷子。
“但是原来的印子都是正确答案。”英语老师皱着眉头,“是你自己擦的吗?擦它干嘛啊?”
邵清顿时想起收卷子时林斌的举动。
应该是他涂的。
考试时教室里的监控都会打开,只要邵清一句“不是我擦的”,老师就会调出监控抓到林斌。
但邵清犹豫了。
英语老师抬头看了看他,放低声音:“孩子,大胆说啊,是不是有人欺负你?这次考试还挺重要的,你再多加五分就能转班了……你看看这,十分没了。”
窗外传来跑操激昂的音乐声,光是听着就想系鞋带。
邵清莫名其妙想起来祁灼跑步时候的样子:他有时候替体委领跑,在队伍前跑得舒展又轻松。
此时,英语老师还皱着秀眉看着他。
邵清一边犹豫,一边任由祁灼在他脑海里跑步。
哪怕知道祁灼是同性恋,邵清依旧不排斥,甚至还想继续靠近。
现在显然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犹豫的时候就去抛硬币,如果对抛出来的结果不满意,那满意的自然是另一个选择。
如果老师杯子里有偶数朵菊花,就实话实说。
想着,邵清瞥向英语老师的淡粉色玻璃水杯:四朵菊花,六粒枸杞。
他不满意这个结果。
“是我擦的。”邵清垂着眼说,“擦完忘了涂上了。”
英语老师重重叹了口气:“好吧……是老师多想了。”
“长记性啊。”英语老师把碎发别到耳后,“过去的就过去了,实验班跟普通班也差不了多少,高考都一样考,又不给加分。咱在普通班也一样努力。”
邵清点两下头。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理性的,现在看来……也行是还没遇到能让他感情用事的人。
“回去做操吧。”英语老师甩了甩手背。
邵清一开门就看见门口的三个人:姬浩轩,许涵……还有祁灼。
他赶紧把门关上:“你们没跑操?”
“逃了,累死了。”姬浩轩表情焦灼,“不是,刚才那什么意思?你没涂卡?”
骗骗老师就算了,忽然又得骗同学,邵清有点心虚。
“嗯。”
许涵大声“啊?”了一句,又赶紧降低音量:“你转不了班了?”
邵清点头。看了眼祁灼。
祁灼也皱眉看着他。
“是不是因为发烧?”祁灼问。
“我操。”许涵捧哏似的感叹一声。
邵清:“应该是。”
“操……”姬浩轩搓了搓头,“清哥你别难过啊,尹老师说得对,咱在普通班一样牛逼。”
“……”
邵清反正是不难过,还有点儿轻松。这几天心里堵得慌的感觉一下子消散了。倒计时的钟停了,碎了。
不只是因为祁灼,也因为实验b有林斌,因为邵清不想在学校跟谁再起冲突。
中午时全科成绩都出了,一个三班的女生考了普通班第一,他们班班长去小卖部买了个礼炮给那个女生放。一班的学生多少表露出一些惊讶,频频回头瞥着邵清。
瞥了一节课也就瞥累了,一切回归常态。
走廊里,邵清和祁灼并排站在墙边,英语老师抱着胸说:“今天这个默写,邵清你错的有点儿多。”
邵清点点头,态度很端正。
祁灼瞥了他一眼。
“看人家干嘛?今天主要是训你。”英语老师端着手肘指向他,“高二了,您这上课跟个大爷似的往那一趴,单词不背语法不补,到高三哪来的时间?”
祁灼也点头,表情诚恳地和老师对视。
“不吱声嘛意思?”英语老师问。她平时爱跟学生开玩笑,这会儿不是真生气。
祁灼冤枉地一指旁边:“他刚才也没吱声。”
邵清看了他一眼。
“贫吧你就。”英语老师笑了,摆摆手道,“叫你俩出来就是想让邵清给你补补英语……邵清你有时间吧?”
邵清点头:“有。”
“那行,就我今天上课讲的那套卷子,你帮他弄懂了。”英语老师扒头看了看黑板上的课表,“晚自习我的,不能给……你们班第七节体育是吧?”
“……”
体育课时,俩人都忘了个干净,还是英语老师路过操场把他俩抓上楼的。
最近换季流感多发,班里有两个请病假的人正趴着睡觉。
方烨坐在最后排,两腿搭在桌子下面的横杆上,边吃面包边玩手机。
他鼓着腮帮子转头。
为了不吵到另外俩同学,祁灼站在门口压着声音说:“天天不去上课马老师还以为你去世了。”
方烨用同样的音量说:“是啊,我怕突然上课吓着他。”
他把腿从横杆上放下:“你俩回来干什么?”
“讲英语卷子。”祁灼说。
“去十三班教室呗,没人。”方烨嚼着面包说。
上一届高一分了十三个班,而这届只有十二个,多出来的一个教室常年空着,有时候开会或者搞社团活动用。
上课时间走廊里很清静,旁边的班在放英语听力,机械的女声被闷在教室门窗里,模糊不清。
两人沉默着,祁灼很想挑起个话头,却觉得说什么都显得突兀,走路的姿势都有点不自然了。
你真没涂卡?
怎么会啊不是都退烧了吗?
你不走了我越来越喜欢你怎么办?
祁灼被自己一脑袋问题矫情到了,随便找了个话头:“中午吃什么?”
邵清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现在是下午。”
“我操,对啊。”祁灼眨眨眼,“那晚上吃什么?”
“你饿了?”邵清问。
“没有。”祁灼说,“我就问问。”
上楼后第一个班就是实验b班,他们这节课也是体育,班里空无一人。
屋里拉了窗帘,从门板的小窗望去一片晦暗,桌面上物品有些杂乱,几乎每个人的桌椅下面都堆满了书和试卷,班级后排撒了一碗烤冷面,酱汁凝固了也没人打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