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的工夫，言崇飞好像猜到了什么，但又不敢完全确信。
管他呢。
不管黑猫白猫，能逮住耗子的都是好猫。
交代完基本事宜，林莉怕耽误众人训练，早早离开了训练室。华景昂也飞快进入工作状态，领导风范显露无遗，三下五除二就分好了组——在原有组别的基础上进行二次合并，这是精英基地常用的演练办法，但合并只是暂时的，等训练阶段层层递进，组别还会继续打乱重组，弱和弱，弱和强，强和强，就像三阶魔方那样，直到纵横斜都足以融合协调为止。
言崇飞好巧不巧和冯一维被划在一起，虽然没有以前那么相看两生厌，但也绝对不存在相亲相爱的战友情。幸好中间插了几个其他组的外人，刚好可以中和他们之间这股若隐若现的戾气。
华景昂是剩下来的人，他可以随意选择一组加入。思忖间，目光止不住地飘向言崇飞所在的位置，而他沉吟一番，还是做出了截然不同的决定。
华景昂若无其事去到张天材跟前，方圆两米内的气压像是瞬间暴跌，找不到任何一张阳光灿烂的笑脸。
吕明远恰好就在这一组，因为张良朋的事，他一来就对张天材没什么好脸色，可华景昂的存在同样带来了无形的压迫，仿佛自己唯一可以独当一面的机会也被剥夺了。
张天材倒是没心思在乎旁人，他故意装得漫不经心，凡事都配合到底，和华景昂打起交道来也分外友善，只是一旦离开外人视线，他眉间的阴郁就会变得明显。
微型虚拟训练室的闸门缓缓开启，一阵凉风从内里的空间横冲出来，众人按照新的分组结伴进入。
张天材脚步犹豫，不断往后挪动，见无人注意，主动凑了过来：“昂少，可以借一步说话么？”
华景昂守在队伍末尾，听见他谨慎的耳语，不慌不忙转过身来看着他。吕明远回头发觉两人落在最后，似乎有事要谈，便也懒得掺和，自顾自进了训练室。
张天材这才摸了摸额前的碎发，显得勉为其难：“我上次不都赔罪了么？您看我这段时间这么安分守己，能不能放我一马？”
“你指的什么？”华景昂一脸不解，看不出是真心还是敷衍。
张天材并不傻，既然华景昂不肯明示，他也只能换一种法子：“好吧，昂少，刚才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点名挑我，我真的非常感激，但是我最近的状态实在太差，出去打比赛怕给集团丢人，要不把机会让给年轻后辈吧？”
“材队太谦虚了，”华景昂应答非常流畅，“根据最新的体检数据来看，你的身体状况挺好的，起码比我这个浑身都是伤的老人要强。”
张天材碰了一鼻子灰，努力找补：“呃，我主要说的是心态方面……”
“我知道比赛压力很大，但大家都一样，你不想参加，我更不想。”华景昂这么一说，张天材突然有些懵了。
“我挑你，还不至于上升到私人恩怨的地步，只是因为你的资历相对较深，并且有阵营赛的经验，仅此而已。之前也说过了，自愿过后就是强制，就算我不点你，后台算法也多半会把你筛出来，现在这样至少显得更体面，不是吗？”
华景昂几乎掐断了所有提问的可能，目光略带嘲讽。不远处就是训练室的闸门，流风还在低呼，张天材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其实，只要昂少你拒绝出战，市场部根本就组不起人来。”张天材散漫的神情终于露出一丝不耐烦的狰狞。
华景昂往前走了两步，再回头时，笑意格外凛冽，指向不明地说：“做过亏心事的人，没资格做选择。”
.
黄昏时刻，无数身影从虚拟化高楼的外墙上簌簌滑下，个个气喘吁吁，疲惫地走回初始化区域。闸门再度开启，下午的体能训练终于结束了。
张天材几乎一刻也不能多等，立马冲在散场的最前方，直奔主厦。
靠近董事办公室，林莉和易丞正巧做完汇报出门，张天材当即旋身躲在岔路口一侧，听见走廊里小声的交谈。
“第一关虽然过了，但现在充其量只是拉了个空架子，保证这个比赛不被提前腰斩罢了。纪昊森是个玩舆论的高手，他们发声在前，占了先机，我们如果不尽快回应，恐怕处境会越来越难。”林莉并没有像动员时那般信心十足。
易丞的嗓音一贯平和：“他是高手，你不也是？”
接着，几声自嘲似的叹息响起，大概是在苦笑，易丞又说：“外面吵得最厉害的那些人无非是想通过两方势力的争强好胜，来满足自己某种求而不得的优越感，我们犯不着一味顺从，刚才张董也反复强调了赛前环境的稳定，一切以集团长远利益为先。”
“我明白，目前首要任务还是比赛的筹备。我这两天也打算和公关部再开个会，尽量减少内外的冲突，能出一套详细的安全方案是最好不过了……”
声音愈渐微弱，消失在电梯厅的方向。张天材皱着鼻子，哼哧了两声，很是不屑：“这么怕事，还非要惹事……”
随即，他大摇大摆敲进自家老爹的门，将动员大会的来龙去脉掰开揉碎，好一通添油加醋地抱怨了半天，结果反倒招来了张多富劈头盖脸的骂声：“张天材！你翅膀硬了啊！真是活腻了么！”
张天材原本坐在办公桌上跷着二郎腿，闻言立马惶恐地滑下去站稳在地：“我、我怎么了？冤枉啊！”
张多富气得连裤腰带都嫌勒得慌，恨不得一根手指头戳开他的脑门，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不知天高地厚的废水：“平时和同事打打闹闹就算了，华景昂也是你能惹的人吗？都不说他那几个妈，光是他亲爸麾下特英局的势力，就够我们父子俩喝一壶的！”
“哪有那么夸张，”张天材一边逞强，一边不自觉地夹着颤音，“现在是法治社会，只要不做违法乱纪的事，谁敢动我们啊？”
张多富罕见地感到一种荒诞的滋味正在喉咙里蔓延，下一秒竟是欲言又止，险些连话都不会说了：“你……你懂个屁！”
张天材忍不住“哎哟喂”地叫嚷起来：“我压根就没想过惹他，都是蒋友那几个不靠谱的蠢东西，搞了个乌龙，纯属误会！反正我不管，我就是不想参加公开赛，爸你得帮我啊！”
“老跟一帮拖后腿的人混在一起，脑子不中用是迟早的事！”张多富别过脸去，懒得再看他，片刻过后终于平复下来，回瞪了他一眼，“哼，你肯来找我，不可能一点想法也没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