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瞪大着眼睛,久久无言。
“你是谁?”
“我是你。”
轰——!!!
整座山峰开始摇晃,天空之上出现了一道道裂痕,这个被幻想出来的小世界,逐渐开始崩塌。
那道身影逐渐化为一点一点的碎屑,消散在空中。
一股洪流般的记忆在陆承的脑海中显现。
他在山下教书的这些年,混沌的这些年。
有着另一道身影,一步一步,一拳一拳,登临绝巅。
隐隐有着一股又一股凌厉的气势在他的体内苏醒,似乎又变得柔和,循环往复,周而复始。
再次睁眼的时候,陆承看到了一条云间大道。
身边有着数不清的人,众生百态。
他立身其中,心中却毫无波澜。
原本这是他心心念念都想要到来的地方,可事到如今,他的内心却无比的平静。
他的脑中有两份记忆,有两个十年。
一个是普通的山下教书先生,也许平凡又安稳。
另一个十年,却一路都是拼荆斩棘,在生死的边缘徘徊。
比他经历的那些生死,还要更加惊险一些。
他开始走动起来,穿行在人群中,一步一步,步步为阶。
每走一步,原本浑浊的道心都如同被洗涤一遍,逐渐变得清晰通透起来。
碧蓝通透的天空,金色的道路,往哪儿看,一眼都看不到边。
道路上的无数人,虔诚向前,走着一条不惧生死的求索之路。
陆承就像一个局外人一般,走到了队伍的最前端,所有人的最上方。
一袭白色练功服的身影傲然而立,就站在他的跟前。
这回换他问道:“你是谁?”
陆承眼眸微抬,轻声回道:“我是陆承,武道天赋第一人。”
“乒——!!”一声脆响,如同镜子碎裂般,片片碎片滑落,所有的事物都消失不见。
秋末冬初的孔雀山,蒙上了一抹血红色。
孔千山只感觉到心头一阵悸动,抬脚而起,下一步,就回到了孔雀山上的小房间。
屋子里正站着一个少年,手里拿他的那副“开物画卷”,翻来覆去查看着。
见到孔千山进门,便恭敬地行礼道:“见过前辈。”
孔千山打量着眼前的少年,翩然而立,如山沉稳。
陆承只是在心头回想起了一行小字:第五千五百六十三,孔千山。
只不过在那山上,看到的不是孔千山这个人,而是一只长有九根尾羽的孔雀。
“前辈,今夕是何年?”他忐忑问道。
自己在那那幅画卷之中待的时间,可是有足足的十年之久。
孔千山回道:“与你走时同年。”
竟然仅仅过去了十个月?
陆承的心头微震,自己手中的这副画卷,竟然有着如此奇效。
只不过孔千山的脸色严肃,淡声道:“既然你已醒,那便敬一炷香再走吧。”
陆承的心底一沉,感觉到了一丝不妙。
出门再看,木屋前挂上了一块白绫,随风飘扬。
这是白事?
孔千山抓住他的肩膀,一脚踏出,便来到了山脚下。
一块平平无奇的墓碑就立在此处,孔长慈和一美貌女子跪在碑前。
碑上唯有六字。
白师柴胡之墓。
陆承的大脑中顿时一片嗡鸣,张着嘴巴,看看孔长慈,又看看身边的孔千山。
“怎么会”他瞪大着眼睛:“到底是什么回事!?”
孔千山只是摇头,缓缓说道:“大陆之上,元婴便是顶尖战力,但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化神境出现?元婴境斩去四斩之后,便与尘世脱离,不论是因果还是修为,都了无牵挂。也就是这个时候,会被送去州陆战场。”
“州陆战场?”陆承眯起了眼睛,这名字听着异常耳熟。
“对,每一块大陆之上,都有着一块古代神魔战斗留下的战场,是战斗留下来的一片古战场。”
“每一个化神境的修士,都必须进去州陆战场战斗,甚至可以说是送死。”
孔千山的声音幽幽响起,一旁的孔长慈和孔翎也认真听着。
“神魔大战历时千年,打断了无数山脉水脉,如今我们脚下的这块土地,在许久之前,原本是一块完整的大陆。
千百年的战争,将其生生摧毁,直到最后,天道崩坏,数千道种遗失,就连天地间的灵气,都被迫消散了不少。
一州之地,至多养出一个化神境,再多的话,其他低境界的修士便无法再吸取灵气。
但是州陆战场上不同,里面的灵气不仅浓郁不散,甚至还有不少遗落的道种复苏”
“所以他为什么会死?”
少年冷冷的声音传来,他对这些废话没什么兴趣,他只想知道为什么白柴胡会死。
仅仅一年不到就会死,连他的最后一面没见到就要死!
陆承紧咬着牙,不应该是这样的,自己明明变得更强了,不应该有人会死的!
“因为他不是化神境,他只是个半斩。”孔千山说道。
“半斩?”陆承抬头看他,少年的眼中已经染上了丝丝血色。
“他有他的东西没斩干净。”孔千山喟然一叹,眼中也有止不尽的悲伤溢出。
明明是汇聚了一州灵蕴的最先破境之人,如今却落到了这个下场。
连生命火种都无法保留。
甚至连一个后人都没有,只能在这偏僻的山头立下一块荒塚。
“太突然了是吗。”这次开口的是孔长慈,这个年纪已经过五十的老男人,此时依然只有一副青年模样。
陆承红着眼,点点头。
这该死的悲欢离合,确实冲击着他的心里防线。
那个抠抠搜搜会偷他青菜的红脸老头,一下子就变成了一个小小的石碑,呆呆地立在此处。
等到晚风吹上山头的时候,陆承恭敬上香,磕下三个响头。
孔长慈将一块方布包着的盒子递给他,说道:“师尊的骨灰,送回药山安葬吧。”
沉重的触感荡在他的心头,他鼻间闷出了一个“嗯”字。
孔千山终于恢复了一个长辈该有的样子,眯着眼睛,将那副画卷和一个小小的银镯子,交到了陆承的手里。
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轻声道:“去做你该做的事吧,莫要让白师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