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佳在舒似家里又呆了一天。
两个人懒赖在床上,抽着烟谈天说地。
她们说了很多,聊到好笑的东西两个人会咯咯笑作一团,聊到腌臢地方时就双双沉默看着天花板发呆。
何佳走了之后,舒似独自沉默了一整天,她甚至一天都没吃饭没说话,就躺在床上放空自己。
她觉得自己想了很多,脑袋里却空空如也。
昨天何佳还在的时候,边绍发来两条微信,她第一次没有回复他的消息,直接把手机给关机了。
到了隔天上午十点多,舒似的魂儿终于回归到身体里。
她思绪清明地睁眼,然后起床洗澡收拾,摸着手机去了客厅。
手机刚开机就一个劲儿地震动。
她把那些下弹的消息窗口都忽略了,先点了外卖,接着盘腿坐在沙发上面,开始一一查看手机微信和微信。
微信里压根没有人找她,那些之前对她画大饼的客人就好像死了一样,一点动静都没有。
除了边绍。
她的微信从刷新完就看见他一直在最近联系人的最上面一栏。
框是红的,对话框的文字不停地变化,文字,语音条,语音电话。
七条未读。
舒似左手大拇指上下滑着屏幕,看着最近联系人里的名字和头像被拉来拉去,还是没有点进去边绍的聊天界面,直接返回到主屏幕。
短信箱里也好几条短信,是个陌生号码。
舒似看着短信的缩略文字就知道那是戚济南发来的。
最后一句是:[舒似,我们能不能好好坐下谈谈?]
舒似心情无波无澜地点进去看。
戚济南上面发来的几条都很长,真的很长,要滑动一下屏幕才能看完一条。
但舒似还是很有耐心地看完了所有,抽掉了两根烟。
她看着那些几乎要占满手机屏幕的文字,内心无比平静,伸手点了第三根烟。
在烟雾里舒似有片刻的愣神,那些字在她眼里逐渐地变得陌生。
但是这样老长一条没有排版的短信,让她感觉似曾相识。
曾经她也是这样的。
在戚济南沉迷网络游戏的第一年里,她就是这样的——
每天晚上睁着眼睛无法入睡,抱着手机边哭泣边颤抖着给他发这样的短信。
她把他们从在一起开始所有甜蜜的细枝末节全都打出来,试图用这些来打动他。
她苦苦哀求,可是那些短信就好像漂流瓶一样地沉入大海,只显示已读,连个嗯字的回复都没有。
她最后换来的是戚济南回家后一句轻飘飘的话。
他说:“你不要老是给我发那么长的短信,我又不是不记得那些事情,看得眼睛都花了。”
当时她是怎么回应的?
舒似转眼看着徐徐燃烧的烟,眯着眼睛想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想起来她当时的回应好像是一个眼圈泛红却强挤出来的讨好笑脸。
卑微地跟狗一样。
舒似觉得自己当时一定是疯了。
而如今她和戚济南的角色对调,她以为她会痛快的,但实际上她并没觉得有多快意。
对于那段感情,她心里唯独剩下的只有怅然和淡漠。
*
舒似没有回复戚济南的短信,转去了微信,动作顺畅地点进边绍的聊天界面。
那温润的男人发来三条文字时间前后不一,是前天发的。
[在干嘛呢?]
[我刚吃了晚饭,你吃过了吗?]
[舒似?]
像极了直男聊天,看得让人心梗。
单看文字硬邦邦的,舒似下意识地脑补了一下边绍温柔说着这几句话时的模样,顿时感觉畅快许多。
长得好看,还是很有用的。
余下三条语音条是昨天中午同一时间发的,舒似一一点开听——
“舒似,是不是我惹你不高兴了?嗯——我想了一下,想不出来,如果你不高兴,你就告诉我,我其实……不太会聊天,我努力。”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看到我发的微信,说实话我也觉得我这样子挺尴尬的,很像那种不依不饶纠缠的人,如果你不想理我——”
第二条到这里就断开了,应该是没说完话,舒似抿下嘴角点开第三条。
“刚刚不小心手滑发出去了,那句话我还没有说完,我……我是想说如果你不想理我的话,你可以暂时不用理我,等你心情好了给我发个消息就好,我有点烦吧?我……没有别的意思,舒似,我只是担心你。”
他的语速很慢,温柔而软,有时又带了点无奈和懊恼。
而且话说着说着时中间会有空白的几秒,就好像是人在思索时短暂的语言斟酌。
舒似听完,又抿了抿嘴角。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但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嘴角在不由自主地往上扬。
憋了好一会儿,她才把发抽的嘴角控制住,但手指又抽风了,她又点了下最后的语音条播放。
她像个傻子一样地把手机听筒凑到耳际,重复听着他温柔的絮叨,心里有种很奇妙的感觉。
那种感觉就像不停推荡到沙滩上的浪花一样,轻缓宁静地用水把沙滩上那些被人挖得坑坑洼洼的沙洞一点一点地推平。
她突然有点贪恋这种被人惦念关心的感觉。
*
舒似斟词酌句地给边绍回复了一条微信:[我没事儿,不好意思,前两天我感冒了,昏昏沉沉的所以没看手机。]
发完这条微信之后,她给戚济南的那个陌生号码打了个电话过去。
那头的戚济南接得很快,声音语气有点不敢置信:“舒似吗……?”
舒似嗯了一声,“你想谈什么?”
“方便出来见个面吗?”
“电话里也可以说。”
“见个面吧。”他哀求道。
舒似静了一会儿,起身去拉开了窗帘,外头大片的阳光顿时倾泻进来。
她眯着眼睛看着那片碧蓝如洗的天空,轻声道:“好。”
见面定在一个小时后,地点在方阳小区附近的一家咖啡店。
舒似什么都没弄,随便拉了套休闲装穿上,理理头发就出门了。
她到咖啡店,推门目光一抬,就看见了戚济南。
他背对着她,坐在了左边靠窗的一个位置上。
大门铃铛响的那一刻,他转过头来,看到舒似后立马站了起来,双手垂在腿边两侧,规矩地像升国旗时的小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