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漠卿很害怕，忐忑地看向祖父。
却见祖父微微点了头，苏漠卿这才松了口气——没破坏祖父的计划便好。
再次看向欧阳娘娘时，眼神里已满是感激。
事到如今，所有人都能看出来输赢，有些女眷更是直接用一种看傻子的嘲讽眼神看向蒋易烟。
最后连蒋学士都看不进去了，道，“烟儿，和她比。”
心中冷笑，自家小女自幼便在画作上极有天赋，哪怕是名家，都对其赞叹有加，他就不信，欧阳琳琅这种粗劣的民间女子还能有烟儿造诣高。
“是，父亲。”蒋易烟暗暗咬着牙，瞪向台上的欧阳琳琅。
欧阳琳琅笑道，【好啊，比赛人选已经定了，接下来就要定比赛题目，毕竟不能单纯用“美”还是“不美”来评判，主观性太强，我们就要用客观性强的题目，所以，我们绘画比赛的标准是——像。】
大殿之上一片惊愕。
像！？
有人质疑，“欧阳娘娘，书画确实需要形象，但形象只是基础，比外在形象追求更高的是意境。”
欧阳琳琅不耐烦，【我说这位大人，刚刚民女讲了半天主观性和客观性，您是听不懂还是没听见？意境？什么叫意境？不又成了主观性吗？您这理解能力，平时怎么帮皇上办事？皇上说让你去东，你就往西，是吗？】
那官员吓坏了，因为欧阳娘娘话音刚落，却见皇上的眼神也冷了下来。
官员急忙解释，“欧阳娘娘息怒，娘娘说得对，形象是基础！根基不牢，何谈意境？形象最重要！形象最重要！”.七
欧阳琳琅这才满意地勾起唇，【孺子可教也。】
“……”官员。
【行了，也不废话了，来人，开始准备桌椅，再拿一只碗。】
有人不解，问道，“欧阳娘娘您别误会，微臣不是想质疑您，就是单纯不明白，为什么要拿碗？”
可怜的官员，生怕被怼，说之前还专门解释一下。
对方恭恭敬敬，那么欧阳琳琅也心平气和，【既然比赛内容是形象，自然要画同一物品，但大殿上这么多人，也不能上百人陪着我们慢慢画，所以就要选一个最简单的物件。如今是宴席，最不缺的就是碗，所以决定画一只碗。】
众人恍然大悟，没人再敢质疑。
怎么质疑？欧阳娘娘不仅力气大，嘴巴也厉害，谁敢质疑？
随后，小福子下令，搬来了两张桌子，两张椅子，在两张桌子前不远，放了第三张桌子，桌子上面放了一个碗。
没错，就是一只碗，吃饭用的碗。
大殿上逐渐有了议论声。
大家都会画画，有画山水的、有画鱼鸟的、有画美人的，就是没人画碗。
蒋易烟也是不解，但她认为自己肯定会赢，毕竟整个京城能用书画与她匹敌的，也只有苏漠卿一人。
她为何这般敌视苏漠卿？
不仅因为父亲与苏漠卿的祖父是死对头，也因为两人的画作经常被拿来比较，所以她对苏漠卿越来越恨，恨不得苏漠卿直接去死。
欧阳琳琅也入座。
宫女送上来墨宝。
给蒋易烟送的是正常的笔墨。
给欧阳娘娘送上来的是——炭块！？
没错，就是冬季时，房内取暖用的上好炭块。
只不过有些炭块打磨成笔的形状，外面还包裹了帕子。
众人不解，为什么要用炭块？欧阳娘娘就要用炭块画？这玩意是烧火用的，也能作画？
【蒋姑娘请稍等，给我一点点时间。】欧阳琳琅左手拿起“炭笔”，右手拿起小刀，开始“削铅笔”起来。
苏漠卿也是懵了，不懂欧阳娘娘拿的是什么，但却又认为欧阳娘娘定会一举夺魁。
很快，欧阳琳琅做好准备工作，问蒋易烟道，【你多久能画好这个碗？】
蒋易烟都不知如何回答——一个碗而已，不就是几笔的事吗？
但为了谨慎起见，蒋易烟还是道，“一炷香的时间。”
欧阳琳琅看了一眼碗，算了算时间，“好，就一炷香的时间。”她也应该差不多。
随后，太监端来香炉，插上香，计时开始。
两人齐齐画了起来。
却见蒋易烟没几笔，便十分形象地勾勒出这只碗。
而欧阳娘娘也是几笔勾勒出。
众人正纳闷呢，明明几笔就画好，为什么要一炷香的时间，剩下的时间做什么？
然而众人发现，欧阳娘娘勾勒完并没马上停手，而是继续画了起来，在碗上反复的画。
更怪的事出现了，经过欧阳娘娘的涂抹，整个碗好像一下子从纸上“站”了起来，乍一看，还以为一张纸上真的立了一只灰色的碗。
欧阳琳琅在做什么？答曰，素描！
她钻了一个空子——东方绘画追求意境，而不太在意写实。
如果不考虑意境只说写实，她这三脚猫功夫的素描能吊打整个秦国的大画家！
蒋易烟急了，她一边偷看一边模仿，也努力表现黑白灰，但越画越糊，最后好好的一只碗，被她画得一团黑，乍一看还以为是个煤球。
“一炷香的时间到！”小福子高声通报。
蒋易烟气得直接把画撕了。
胜负，甚至都不用打分。
欧阳琳琅怜悯地看了一眼蒋易烟，【蒋姑娘为什么要撕呢？学得蛮快的嘛。】
瞬间，引起哄然大笑。
满朝文武，加满朝文武的女眷都眼睁睁看着蒋易烟看一眼学一笔，但即便是这样，最后也没学成，还把画撕了。
苏漠卿紧紧捂着嘴，眼圈红着，眼泪在眼眶里不断打转。
她好激动！甚至比自己赢了还激动！
欧阳娘娘不愧是未来皇后，这才是能站在皇上身侧的女子！
苏漠卿虽然看似随和温柔，但实际上内心极其倔强，眼界也极高，一般人是看不上的。
但对欧阳娘娘，是打心底的佩服。
甚至有了……结交之意。
她想起刚刚欧阳娘娘不断对她招手，突然有个大胆地想法——娘娘会不会也想和她结交呢？她真想认识娘娘，并非因为其身份，而是臣服于这个人。
但她现在不敢轻举妄动，她怕祖父阻止。
以她对祖父的了解，其多半会阻止！
不行，她一定要与欧阳娘娘结交，还不能告诉祖父！
——从记事起，苏漠卿第一次有了叛逆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