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亦依天天在家切换贤妻和学渣的两种身份。
对于外界的八卦消息总是慢了两三拍才知道。
不能去泽县一中看贪污桃色案件现场公审，简直是一大遗憾。
其实她挺想去的，男人不让。
赵盛答应会给她讲的生动形象，绘声绘色，才稳住了她爱凑热闹的心。
案件审判当天是周末，泽县一中校内校外被围得水泄不通，人满为患。
犯事的人叫汤莲英，外号汤二候，是信用社的一把手。
办公的账目、流水、存款都是她一人把控，存的钱甚至放在家里，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汤家男女老少衣服都是沪市货，每人一块手表。
吃喝穿用铺张浪费到极致，汤莲英以职位之便广结好友官员，上下打点，连吃带拿给好处。
长年累月下来挪用了整整四万块的存款。
在这个时代这完全就是个天文数字。
林亦依听得一愣一愣的，眼睛睁得圆圆，坐在男人腿上吃了块苹果，又喂他吃了一块。
被打断思路，赵盛也不恼，吃完果肉帮她擦了一下唇角的苹果汁水又接着讲。
“你知道事情是怎么被发现的吗？”
林亦依摇头，她猜不到，这苹果可真甜。
赵盛垂眸看着她，一字一句道：“这个女人贪财好色，又胆大妄为，有好几个情人，其中一个范某觉得她生活挥霍无度，铺张浪费。
于是怀疑她有严重的经济问题，担心自己日后受到牵连，于是便向县支行举报。”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林亦依觉得男人说贪财好色这四个字意有所指。
又插了一块苹果吃。
“县人民银行工作人员对信用社账目进行突击检查，发现库存现金余额少了三千元。
汤莲英当时就被带走连夜审查，上交了好几十张支票存根和付款委托书，吐露出一系列贪腐事件。
此案件所涉及的人员、金额既多又杂，上面很重视，成立好几十人的专案组调查。
长达十年的贪污案才终于现与人前。”
“哎呀，糟了！”
开始听八卦凑趣，这时候林亦依才反应过来，小跑进里间翻出她换位藏在床底的饼干盒子。
“你给我的信用社五百块定期存单，还能取出来吗？”
被挪用了那么多钱，谁来补缺？林亦依有点急了。
男人很是淡定，“我已经取了。”
林亦依坐回桌前，震惊道：“存单还在家，你怎么取出来的啊？”
赵盛微微抬颌，用木签插了一块泡在热水里的苹果喂到她嘴边。
“用开户人的工作证或者户口簿，本人到场挂失然后签字按手印就可以取出来。”
林亦依嚼着苹果咔咔作响，觉得男人有先见之明没损失，很是庆幸。
又觉得男人送她定期存单是真的敷衍逗她玩的。
“给我看看你的工作证，还有你怎么会想着提前取钱？”
他是未卜先知？
赵盛从内侧衣包拿出不离身的工作证，感叹一句，“这还要多亏小家伙。”
“……”
林亦依被他说的迷糊，翻开三指宽的小红本，看到里面的一寸照，很是意外。
“这是你几岁的照片啊？感觉青涩很多。”也阴郁消瘦许多。
男人吃掉她咬了一半的苹果，随意道，“20岁。”
林亦依笑得一脸娇俏，开口索要，“你以后更换照片，能把这张照片送给我吗？
我没见过你以前的样子，这样也算见过了。”
照片上的男人稚嫩许多，也许是因为生活不太如意，神情漠然眼眸无光。
她有点好奇他以前的生活，可又不想揭人伤疤来满足她的好奇心。
赵盛微顿，眼角染了明显笑意，答应的很爽快，“好，送给你。”
他和她有了彼此的照片。
林亦依接着轻声问，“你刚刚说的因为小家伙，到底是什么意思？”
“为了几个月后孩子落户到我户口上的事，去了一趟厂里户籍管理汤主任的家，汤主任的家不在厂里，而是在城南的一处二层独院。”
留意到装着热水的碗里还剩两块苹果，赵盛拿起桌上的一个苹果又削了起来。
一心三用。
“从进院子起汤家处处都是超乎常人的富裕，院子里放了两辆自行车，苹果，梨子还有橘子，满满三大篮有专门的采买工人直接拎进院子。
客厅里坐了好些人抽烟说笑，光保温瓶就有七八个立在墙角。
汤主任虽说是主任，实际上领的工资比我都少几块，这样的优渥生活绝对不是他那点工资能负担得起的。”
林亦依点头应和，买水果都是凭证限购。
（城镇粮油供应证：米面粮油蔬菜瓜果，有每人每月供应斤数标准，花光额度就要等下个月购买）
虽然不要票可量很少还很贵，一次性能买一篮子就怪了。
除非跟赵盛一样去乡下跟人换。
“我上门的时候，汤主任不在，是他二妹汤莲英接待的我。”
想起那个老女人骗他说汤主任在书房。
带他进了书房就想对他图谋不轨。
赵盛恨不得当场打死她，切苹果块的动作都狠厉了不少。
这事不能让林亦依知道，否则还不知道她会不会嫌他行为不检点，为人不清白。
“后面在聊天中，得知她是信用社的职员，一时半会等不到汤主任，我就先回来了。”
老女人让他把汤家当招待所，吃喝享乐，还说交朋友。
贼窝淫窟。
真他娘的晦气。
赵盛嫌弃又鄙夷，“经常与她勾缠，有不正当关系的还有好几个官员，圈内有首打油诗。
龙井茶叶天水泡，猫儿胡子嘴上翘，吃喝玩乐真逍遥，最后奉陪睡一觉。”
听完男人说的八卦。
林亦依差点想鼓掌，这可真是个思想超前的大姐大。
抛开她贪污挪用公款的事，要是生在国外绝对是一传奇人物。
“你这是什么眼神？”
赵盛见她小脸兴奋，眼睛冒光，觉得十分不对劲。
别的人听到这事都是群民激愤，唾骂吐痰。
她这是什么反应？
“就是很震惊啊，太震惊了。”
赵盛冷笑一声，斜睨着她严肃警告，“震惊归震惊，此风不可长，更不可学。
每次让你听点积极向上的广播，你就要关掉。
听这些污七糟八的案件，你耳朵都快立起来。”
切完苹果，男人啃完苹果核上的果肉，洗了个手就开始拘着林亦依上思想品德教育课。
林亦依不怕他训话，就怕他让她背红皮书上的经典语录内容。
那可要了命了。
突然，大院里传来很多人的说话声，脚步声。
本是安静的午休时间瞬间热闹起来。
林亦依心里好奇，刚好借机会转移话题不背书。
拉着男人去了走廊，然后跟着人流出了家属院，走到厂外的岔路口。
道路两边全是人，主车道是空出来的。
听到其他人的议论声，她才明白。
等了一会儿。
犯案人被五花大绑站在没顶棚的大货车上游街示众。
绕城一圈。
林亦依侧身问身后冷漠神情的男人，“她要坐多久牢？”
男人沉声道：“不用坐牢。”
林亦依有点没明白，然后几秒之后好像又明白了。
“游完街就是结束吗？”
赵盛垂眸看着他护在身前的人，轻微点头，“我们回家吧。”
生命的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