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母不管再气急败坏，气焰有多嚣张。
顶天了，也就只能干拍几下桌子。
现在又不是以前，儿子都这么大了，她就算想要动手也是不可能的事。
何况赵盛根本就不理她。
王彩红只能坐在凳子上，自说自话，噼里啪啦发来一通牢骚。
然后又是一阵唉声叹气，又是一顿捶胸口，反正赵铁柱不在，可没人给她一老婆子顺气。
视线扫过屋里的家具摆设赵母心中的气更大。
全都是顶顶好的东西。
搪瓷盆就有四个。
花样式的保温壶两个。
还有缝纫机，墙边柜子里也不知道装的什么好东西还上着锁。
指定是林亦依那个浪蹄子缠着她儿子买的。
等赵丽丽打了饭菜回来，一来一回前后也就20分钟的时间。
赵母也没有提马上就走的事儿。
自个儿直接打开饭盒和油纸包，准备吃午饭。
因为家里就只有林亦依和赵盛两个人，餐具也只有两人份。
于是。
奇怪的一幕就发生了。
两人用筷子，两人用勺子。
赵母和赵盛坐凳子。
赵丽丽用饭盒盖子接了饭菜拿了两菜团子坐在小柜子上吃饭，她想要挑两句也没敢说，她哥是真不会管她。
林亦依没位置就只能坐在赵盛的左大腿上，用筷子挟菜喂身后的男人。
反正她是一口都不想吃，全是素菜，但也没有多嘴抱怨。
赵盛看她只喝汤就知道为什么，咀嚼速度明显快了许多。
等吃完饭，王彩红从赵盛手里拿了车费和办席的钱才带着闺女离开。
面色不好看，但到底没有再摔摔打打。
要办的事一件都没办成，又拿老二没办法，心里直骂晦气。
“这个时间点食堂还有饭，你在家等着，我去给你重新买一份。”
婆婆和小姑子刚走，赵盛就对怀里的女人笑着道。
林亦依摇头拒绝，然后就起身去打开橱柜，从里面拿了几颗鸡蛋。
“算了，你腿脚不方便，我也不太饿，在家蒸个鸡蛋羹就行，你要吃吗？我多蒸一点。”
“不用，你自己吃就好。”
晚饭他早点去食堂给她买肉菜，林亦依应该会有胃口多吃点。
男人帮着生炉子，林亦依打了三颗鸡蛋蒸了一大碗鸡蛋羹，想着锅里的那点热水也不够做点别的，不能浪费了煤球，又打了半盆水烧开。
林亦依吃着鸡蛋羹，对着桌边的男人温柔提议：“今天天气好，一会儿我帮你洗个头发怎么样？”
听到她关心他，男人眼眸瞬间亮起，嘴上低声问了一句，“不会累着你吧？”
脸上都写着迫不及待，还非要装一手，林亦依最烦这家伙的口是心非。
“你只说要不要，过时不候啊。”
做护工肯定要帮病员做身体清洁。
18块的护工工资她肯定不会让男人白吃亏花这个冤枉钱的。
赵盛抿唇笑了笑，眸若点漆，声音低沉浑厚，“好，我要。”
林亦依吃完蒸蛋，把碗筷饭盒洗净，分四次才接了一盆冷水，怕别人念叨。
然后拿空盆兑了半盆温水，放在小圆桌上。
让赵盛坐在凳子上，脖子上系着干毛巾，低着头，就在屋里帮男人洗头发。
男人全程听之任之，耳边只有女人的声声关怀用词。
“水温合适吗？”
“泡泡没有进眼睛吧？”
“不舒服你要说出来，手的力道合适吗？”
林亦依拿出十二分的敬业精神，力争要当个合格的打工人。
“合适。”
“没有。”
“刚好。”
赵盛一一回答，那种如浸蜜罐的甜意把他包裹其中，只有林亦依才会这样温柔认真待他。
她总是那么好，那么温暖。
林亦依用香皂打了两遍沫子，小心轻柔地给男人洗完头，拿自己的干毛巾给赵盛擦拭。
男人的头发短，就比板寸长一点而已，也不用洗多久，打理起来很快。
林亦依站在男人身前帮他擦湿发。
冷不丁地，腰上突然多了一只手臂，男人单手环住林亦依的细腰，将侧脸靠近她的胸前，闻着她身上的淡淡花香。
赵盛放松身心，沉溺在这一刻的柔情蜜意里。
几分钟后。
水珠全部吸干，头发基本也接近半干状态。
林亦依推了推男人的肩膀，对于这个总爱占她便宜的家伙也是无语，小声道：“头发已经擦好了。”
赵盛被打断亲昵动作，有点意犹未尽，但还是松开了抱着的女人。
“怎么样？精神很多吧？要是你头发再长点，我还可以帮你修剪。”林亦依拿起自己的小圆镜对着男人，方便他看清，打量下赵盛的神情，见他心情很好，才轻声撒娇，“你可不可以先给我发一个月工资啊？”
男人故意轻哼一声。
这个财迷。
才对他好了一会儿就提要求。
她就不能让他多高兴一会儿吗？
赵盛起身走到里间，坐在床沿翻出钱夹数出工资，心里有点小气，想要捉弄她一下，不能让她总是轻易得逞。
打算等林亦依再黏人一会，最好是主动亲近他，他再给她。
看到男人没说话，林亦依以为赵盛不愿意，但又觉得不像。
男人对于不愿意的事情从来都是直接拒绝，不可能是这个反应。
见他进去里间好一会儿也没出来，想起赵盛给王彩红拿钱的事情。
他的钱夹在枕头下。
林亦依走了进去，看着男人坐在床边，似乎是在等她。
两人视线相撞。
林亦依走到赵盛面前，坐到他身侧，盈盈一笑，故技重施，语气娇软，“你提前预支工资给我好不好？我保证绝对出色完成工作。”
赵盛蹙眉，她不是应该扑他怀里说这话的吗？
男人表情冷淡，不太满意她的疏离举动。
“你答应好不好？”对于男人不说话的反应，林亦依知道他想要什么。
就是默许她再进一步的意思。
但有的亲密动作她不能再做。
于是林亦依选择扮弱小可怜，双手拉住男人的衣摆，轻轻摇晃，语气更加绵软，“你给我啦？好不好啊？一会儿我给你捶捶肩怎么样？
按了之后保证你神清气爽，浑身通泰。”
赵盛看到她可怜兮兮的样子，心就软得不得了，表面不形于色。
后面听到林亦依还要给他捶肩，想要尝试但怕累着她。
男人只是伸手轻捏了下她的粉颊，状似被她缠得没办法，无奈沉声道：“你就是个讨债的，怕了你了。”
一瞬间。
听到久违的这句话。
林亦依身子不受控制的轻晃一下，她好像看不清眼前这个人的长相，他和记忆里的人重叠。
赵盛把早就准备好的钱递给了她，只是林亦依却没反应。
眼神空洞地看着他。
似乎又穿透了他。
不知道林亦依在想什么，突然地发愣。
赵盛轻轻叫了她好几声，可林亦依的耳朵好像失聪一般什么都听不见。
她只能看到他不断开合的嘴唇在动。
她好像又回到很多年前的那个可怕下午。
明明是放学时刻，阳光却灿烂地刺眼，照在人身上毫无温度。
她爬了三层楼梯走到家门口，发现家门外堆放了两个灰扑扑地编织袋，以为是家里整理出不要的旧物。
敲了几下门，可没人给她开门。
反复敲了好几次，把耳朵贴在大门上，里面明明就有人在。
可无论她怎么敲门，喊了多少次爸妈，都没人应她。
直到她坐在楼梯等到天黑。
终于有人打开了门，是大姨。
可大姨好像变得很奇怪，她拦住小林亦依进门的动作，冷声凶道：“带上你的东西去找你爸，你抚养权是判给他的，所以这个家以后你就别来了。”
八岁的林亦依好像听不懂，没有说话，只是要进去，她要回家，外面天都黑了呀。
可她怎么能敌得过大人的阻拦，小林亦依急忙喊人，“大姨，你让我回家啊。”
“以后我不是你大姨，别乱叫，快走！”
趁她拖拽编织袋的时候，小林亦依硬挤进了门，跑到客厅看到熟悉的女人，就喊妈妈，可她好像很难过没有理她。
外婆和舅舅都在。
可他们好像都很陌生，小林亦依不管怎么喊，都没人回应她，都回避她的视线。
后来一直疼爱她的外婆拉着她的手，让她回房间认真写作业。
再后来，小林亦依饿了，走出了房间，听到外婆和舅舅让妈妈明天再送人走。
让妈妈不要带着拖油瓶，说会耽误她。
小林亦依从客厅纸箱里拿了牛奶还拿了茶几上的一颗苹果，笑着叫了声妈妈，然后回到自己房间，锁上房门。
她其实什么都懂。
她只是不明白，事情怎么成这样了。
为什么外婆和舅舅都想让她走？
她能去哪里呢？
明天她还要去上学啊......
爸爸好多天没回来过了。
他跑去哪里了呢？
也会像大姨那样不让她进门让她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