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墨带着山栀熟悉了一遍君见山的所有路径,总之他是教了,这只兔子记没记住他就不知道了。
带路的过程相当草率,里头最重要的环节大概就是将每一个空房间都看过一遍。
两人走到一处空房间便打开一次房门,匆匆扫过一眼又很快关上门。
大多房间里其实都放着东西,都是生活中常能看见的物件,只是长久没有人居住,东西上积满了厚厚一层灰,掩盖住这些东西想要表达的过往。
书墨大概从没有接过这种类似带亲戚家小孩玩耍的任务,任务进行到一半便没了兴致,他决定做个甩手掌柜,将任务交给旁人。
人选他已经定好了。
如此大任,就交给蕤雅了。
同是女孩子,一定谈得上话。
书墨在交接时,将山栀的情况大致讲给蕤雅听,可以隐去了山栀原是兔子这一事实,他想着等到人多的时候再说。若是蕤雅太过震惊,也能有人陪着她震惊。
人既然交到了蕤雅手中,自是少不了读书这一环节。
显然,蕤雅也想做个甩手掌柜,但她这个甩手掌柜甩的不是很彻底。
蕤雅找了一堆书籍摆在山栀面前,还拿来了笔墨纸砚,皆是用来给她消遣玩乐。准备好这些,蕤雅就跑到一边忙自己的事情了。
书籍倒是无碍,山栀翻了两页什么文字也看不明白,又闷闷合上书页。这笔墨,黑乎乎的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地方,偏偏初成人的山栀对任何事物都怀有一份好奇,她也不知晓如何使用,便直接将手掌心往砚台里按下去。
好巧不巧,蕤雅很贴心地磨好了墨。
……
等到傍晚书墨来唤人吃饭时,山栀已经把自己折腾成一个小墨人了。
书墨懒得走正门,远远从窗户里瞧见了山栀,便直接越上窗台,却被眼前的人惊到些许。
山栀的手臂上、脸上、衣衫上都是一片乌黑,还有头上虽然不明显但也确实存有墨迹。
书墨:“……”
…他才走了多久。
蕤雅听到书墨压在窗台上的动静,转头去看,刚想开口指责两句,也被山栀惊住了。
她慌忙放下手中经卷奔过来:“你怎么玩成了这副模样!”
山栀见两人都一眼不眨盯着自己,多少有些不自在,身子略微往后缩了缩,缩到一半被蕤雅拽了回去。
蕤雅将山栀的手臂翻了个面,用不着细看便知:“这衣服是不能穿了。”
“行了,先跟我一起去吃饭,方老伯急着呢,再见不到人他就要训我了。正好水池就在厨房附近方便给她清洗一下。”书墨道。
蕤雅皱着眉应下:“好。”
至于山栀……被拖着走的人不需要发表意见。
说来,这是方老伯第一次见到山栀,可书墨莫名就从方老伯的眼神中读出了几分“故人相见”的意思。
书墨摸了摸下巴,思索不出个究竟来,于是随意想了个理由:大概是上了年纪的人都喜欢小孩子吧。
这个小孩子也不是很小,看起来约摸是十五六岁的豆蔻少女,但幸在山栀长了一副乖巧、容易讨人欢喜的模样。
厨房里除了方老伯还有一人,是云行,他也住在山上。
书墨带着人过来时,见到云行不免有些讶异。按平常时间来算,这个时候众人已经吃好饭该散场了,而且云行面前的碗已见底,实在找不出他还留在厨房的理由。
只能说,他是闲的。
书墨只好不情不愿地向山栀介绍一遍云行,在他原本的计划中,云行是最后一个。
山栀听着书墨口中连珠般的字句,有些跟不上他的语速,听到后面已然是呆住了。
最后只听明白一点:这人叫云行。
山栀没再顾上书墨的讲解,自行用眼睛去打量云行。此人相貌端正,一身衣物皆是黑色,连手上拿着的折扇也是黑的,配合他脸上似是万年不变的浅淡笑意,就有几分不正当的感觉。
云行见她如此不加掩饰的打量,只是笑笑,看来丝毫不介意山栀不礼貌的举动。
书墨口干舌燥说了一大堆,才发现该认真听的人跑神了,于是抬手把探头探脑的山栀往后一扯,示意她跟上自己,顺便跟方老伯交代去向:“老伯,我和蕤雅带山栀去洗个手。”
方老伯听到书墨的话,和颜应着:“好,快些去。”
说着带人去洗手的是书墨,一开始走在最前边带路的也是他,偏偏这人似乎就不喜欢一路走到底,带路带到半途便撒手不干了,嘴上的正当理由是:扛不住饿先走一步了。
蕤雅还未反应过来,面前人已经只剩下个背影。
蕤雅:“……”
无奈,只好由她带着山栀去清洗。
回来时,蕤雅带着算是洗了一半干净的山栀和一肚子火气。
她倒是没先说书墨,而是问:“这小姑娘有其他衣裳吗?这衣服上沾了墨点,洗不干净了。”
蒙头扒饭的书墨闻声抬头,不经思索就答:“没有。”
他心说,连她身上的外衫都是我师父的。
蕤雅:“那先换上我的,过几日下山采买,正好给她带些衣裳。”
“那可要快些。”
一道山栀从未听过的声音忽然插入谈话间。
声音是清脆的好听,仿佛山泉呤呤在耳边响起。这明显是女子的声音。
那么……
屋内众人纷纷朝声音来源处看去——门外有一女子,她提着衣裙,正缓步向厨房而来。
她一身青色裙装,腕间颈间皆有银饰点缀,发间斜簪着一支碧玉钗,看其成色,不是寻常人家所有的。
眉眼弯弯,眼波带着还未消散的灵动与占据大半的魅,眼下一点小痣缀着,更突显几分意思。
结果一开口:“慌忙走了一路,可累死我了。”
先消散的反而是眼中魅气。
看来这丝丝魅惑全是依着长相才能有的,跟品性一点没关系。
蕤雅惊道:“燕岁?你不是要过些时日才回来吗?”
燕岁解释:“临州城有异动,我怕又生变故,就提前回来了。”
她说着,视线扫过屋内一圈,突然定格住。
燕岁的目光停留在山栀身上不动了,随即问道:“这是哪里来的小姑娘?”
书墨答得从善如流:“捡来的。”
这一天,他已经解释过好几次山栀从何而来,虽然都不是真话,但已经有些麻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