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上的伤都是皮外伤，没什大碍。”
“关键是她的双腿和右臂都断掉了，而且里面的骨头很碎，我估计是很难再接上的。”
“她的舌头也被割掉了，以后肯定不能讲话了。”
“现在她昏迷不醒是因为吃了安神的药，所以我想问一下你们家的决定，这人救还是不救。”
“如果救的话，最少得准备三五十两银子当医药费，后续要吃的药也不少，就算救活以后估计也……”
“如果不救的话，我的建议是不要让她再醒过来，没必要白白受这痛。”
“这话虽不好听，但全都是实话，你们要快点做决定，留给咱们救治的时间并不多。”
听到大夫这话，季氏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屋里顿时一片乱。
幸好有大夫在，他两针下去季氏这才悠悠转醒。
季氏醒过来后立马扑到顾明珠的床边痛哭：“明珠啊，娘的心肝啊，你怎么这么命苦啊！你如果没了，让你娘我该怎么活啊。”
“到底是哪个挨千刀的，伤了我女儿啊，你有事倒是冲我来啊，你为什么要害我的明珠啊。”
大夫看季氏只是哭个不停，便提醒她：“这位太太，到底要不要救人，您和家里人得赶快商量出个决定来才好啊。”
季氏用手把眼泪擦干，当场就说：“救，我要救我女儿！”
顾三河原本正在埋头抽烟，听到季氏这话立马抬头看向她，那双浑浊的双眼却看不出任何情绪。
顾忠没他爹这么沉得住气，他皱眉道：“娘，我也想救妹妹，可是，可是咱家现在哪里能拿得出手五十两银子来啊。”
“家里那些地，也就只够咱自家人吃饭的了。”
顾家二十多亩地，就家里这些人根本忙不过来，夏收时就请了帮工，等把地里的粮食收回来后，更是佃了二十亩地出去，只留了六亩地自家人耕种。
顾家的地倒也不是真的只够吃饭，但是顾忠想着真的不能再卖地了，他得为他儿子的将来做些准备。
顾忠是从季氏肚子里爬出来的，她怎么会不知道这个大儿子的心思，只是没想到，明珠这都到生死关头了，他也只惦记着钱。
眼见顾忠说话，顾义也跟着说：“是啊，娘，要不然您就让妹妹……不然她也太遭罪了。”
季氏见两个儿子的脓包样，顿时就发起脾气来：“躺在床上的可是你们的亲妹妹，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你们竟然就想这样推着她去死，你们还是人吗？你们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我告诉你们，这个家里现在还轮不到你们做主，我说要救那就必须得救。”
季氏蛮横的态度让两兄弟不敢顶嘴，但脸上都浮现出不满神色，他们只得看向顾三河，希望他爹能出来表个态。
顾三河看着两个不成器的儿子叹声气，转头对大夫说：“您稍等我片刻，我跟老婆子商量一下，最多一刻钟就给您答复。”
大夫知道对于农家而言，三五十两银子兴许就是全部身家了，救或不救都是个艰难的决定，所以一开始他才把花费说在了前头。
大夫说：“我还是那句话，救或不救都得尽快做决定，时间晚了就算想救可能都救不活了。”
顾三河便叫了季氏穿过人群回到自己的房里，他开门见山地问：“你打算拿什么救明珠。”
季氏知道顾三河刚刚在人前没表态，那就说明他也是不想救的，于是季氏对顾三河也生了意见。
她硬邦邦地说：“想必你也猜到了，又何必再问。”
顾三河当即反对：“不行，我们说好了那东西是用来给博文考举人时用的。”
“呸，你个老东西，谁跟你说好了。”季氏怒声道：“之前明明说的是给明珠当陪嫁的，那就是明珠的东西，现在她遭了难，我自然要用那东西救她。”
顾三河的态度强硬起来：“不行，我绝对不允许，明珠现在已经这样了，咱家所有的希望都在博文身上，把那东西用了，到时候博文考举人时怎么办？”
季氏被顾家一群男人气的头昏脑涨，此时已经颇有些口不择言：“考举人，他找把秀才考上再给说以后的事吧！别最后一辈子卡在了童生这个位置上，我就要笑掉大牙啦。”
季氏话刚落音就被甩了一巴掌，顾三河差点被气死：“你个疯婆子，想想你自己说的是什么话？博文可是咱家改换门庭最后的希望了。”
季氏冷森森笑道：“是啊，我是疯了，如果明珠死了我也不活了。但是你别以为你能占到便宜，只要明珠死了，我就把那东西摔了，谁也别想得到。”
自打第一次分家后顾三河的身体就不好，此时已经气得有些发颤：“你，你，你真的疯了。你非得让我把话说那么明白吗？明珠已经废了，你往她身上扔再多银子也得不到任何回报了。”
季氏还嘴：“就算废了她也是我女儿，我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去死。”
眼见老婆子已经说不通，顾三河只得说：“那东西卖掉之后，明珠一半博文一半，这是我最后的退步，不然咱就这么耗着吧，过个半天一天的，就算你想同意也救不了明珠了。”
眼下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吴氏只得答应。
商量好之后，吴氏终于从床底下挖出他们说了半天的“那东西”，是一支白玉桃花簪。
这只簪子其实也是秋娘的东西，当初季氏把秋娘身上的东西搜刮一空后，其他东西都当掉了，只剩下这支一看就很值钱的玉簪。
季氏觉得这是个稀罕物，正好留给女儿做陪嫁。
那时候顾博文显露出一些读书的天资，顾三河更倾向于把这个簪子给长孙以后读书用。
最后他们两人商议，如果顾明珠先嫁人，那这根簪子就给顾明珠陪嫁，以后她负责顾博文赶考的费用；如果顾博文能考上秀才，那这个簪子卖了给他考举人，但他以后必须给顾明珠一份相同价值的陪嫁。
当初又哪里能想到，真正要卖这个簪子时，女儿没有嫁人，长孙也没有考上秀才，而曾经有商有量的两人，也在今天为了这个簪子彻底撕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