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塔，临时住所内。
“所以说啊，乔姐你怎么还不回来啊。”视频通讯中，孙尚香气鼓鼓地抱怨，“我看曹操他们昨天都回到自己的地方了，你还要在x市待多久嘛。”
“不好意思啦，张良老师找我有事。”乔婉双手合十，眨了眨眼，“嗯……大概还需要再留个一周半时间吧，一周半之后我一定回来。”六七年前，她上过张良的几节向导指导课，张良老师这个称呼也就一直保留下来了。
孙尚香皱了皱鼻子，娇嗔道：“那你可一定要回来哦，下下周日我过生日。我们都好久没有一起过生日了。”
“一定一定，我还在x市给你买了生日礼物，到时候你肯定很喜欢。”
“哼哼，你赶快回来吧，人家想你了。”
“好啦好啦。”乔婉笑着哄了几句之后，好奇地问道，“对了，你们三个这次聚在一起又是为了什么？”她挑挑秀眉，看向屏幕里一左一右站在两边的周瑜、孙权。
孙权凑到镜头前，堂而皇之地当面告状：“是香香，她说什么、今天是惊蛰，非要一起吃一顿午饭。而且还不许去外面吃，一定要在家里自己做。我都不明白惊蛰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乔姐，你说有关系吗？一点关系都没有嘛！”
“怎么没有关系啦。惊蛰，万物苏醒的日子嘛。”孙尚香用肘子把孙权一点点捅开，“而且这次惊蛰饭乔姐不在，我们回头还要再补一次……”
“姐姐……”房间门口传来了刷卡、开门的声音，乔婉看过去，是阿寻回来了。那天结束任务之后，乔婉遵守诺言把孩子从村子里带了出来，不过因为她在汉塔还有没解决的事情，所以暂时不能把孩子送到姑姑那里去，只能先留在身边养着。
“姐姐？怎么又有人喊你姐姐，你又去哪里捡回来一个弟弟、妹妹！”屏幕那头，耳朵灵敏的黑暗哨兵迅速抓住了一闪而过的关键，叉着腰诘问，颇有正宫的气势，“上次不是答应过我，小陆是最后一个了吗？”
“没有啦，这是朋友的孩子，我帮忙照顾一会儿而已。”乔婉挪开一点位置，又把耳机线拔掉，让对面三人可以看到阿寻、听到阿寻。
“你好呀，小弟弟。”孙尚香看到小孩出现在屏幕上，瞬间柔和了表情，背后黑色双马尾一晃一晃，看上去很有亲和力，“我是香香姐姐。”她指指左右，“这是周瑜哥哥，这是孙权叔叔，欢迎你以后来我们家玩。”
“喂喂。”孙权连忙出口打断，“你指反了吧。”
“说啥呢，叫公瑾哥叔叔，我不就掉辈分了吗？”孙尚香无辜地眨了眨眼。
“那你也不能让小孩叫我叔叔呀。”孙权没好气地说道，“这也太离谱了吧，这天下哪有亲兄妹不在一个辈分上的。你要是让他叫我叔叔，就要让他叫你阿姨。”
兄妹推搡着离开了屏幕前，只能隐约听到孙尚香说孙权：“哎呀，你就是总这样斤斤计较，才会看起来比较老。”
“瞎说，你哥我今年二十四，顶多算成熟，哪里老了。”
周瑜顺着在屏幕前坐了下来：“是张良先生拜托你的事情吗？那你要小心一点，注意别把自己弄伤了。”
乔婉注视屏幕前男人那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眸，感觉他又开始说谜语了：“你知道什么吗？”
周瑜轻笑了一下：“这件事是机密，现在人太多，我不能告诉你。”
“好吧。”乔婉刚想再和周瑜说几句，突然就感受到阿寻扯了几下她的袖子。她站起来，顺着男孩手指的方向从阳台的玻璃门望出去，意外地看到楼下的大树旁陈平等候的身影。
陈平也注意到她的视线，挥了几下手，示意有事需要商量。
看来是张良老师回来了……乔婉回到电脑前，大致和周瑜解释了几句现在的情况之后，就关掉视频通讯，匆匆抓起挂在衣帽杆上的羽绒服下楼了。
虽然到了三月初，但x市的白天也还是只有十几度，不下雪，西风呼呼地刮。乔婉忍不住拉拢了羽绒服的帽子，白色绒毛围了一圈勉强可以充当半个围脖。
“你让我等好久。”陈平穿着修身的驼色大衣，手背在身后，看上去风度翩翩。
“不好意思，刚刚在打视频电话。”相比起来乔婉可就狼狈多了，她明明已经把手好好揣进口袋了，但还是阻止不了热量的流失。这和哨兵体质没什么关系，那一部分她已经用能力调节过感官了，只能说冬天冷得快是因为她本身就是一个不保暖的人。
“不会是在和男朋友打电话吧？”陈平打趣道。
“汉塔向导这么闲的么？还关心别人感情。”乔婉幽幽扫了他一眼，看着陈平揶揄的表情，突然后知后觉地想到，“……等等，你不会也赌了什么吧。”
陈平打了个哈哈，没有回答。
“所以你今天找我有什么事？”乔婉呵出一团白气，“是张良老师回来了吗？”
“是的，他让我带你过去。”鞋子踩在雪地上发出吱呀的声音，陈平迈出了通往雾蒙蒙远方的第一步，“到揭晓谜底的时刻了。”
陈平把乔婉带到了汉塔的医疗处，那里是首席医疗官淳于意的地盘。五六年前，乔婉和他打过几次照面，了解不深，只知道他是一位不苟言笑的中年男性哨兵，传闻汉塔医疗处最尽头有他的私人病房，长年不开门但是却能仪器滴答的声音，没有人知道关守着什么秘密。
乔婉来的时候张良刚和淳于意结束一场谈话，首席向导和首席医疗官的脸色都并不好看，似乎是被什么事情困扰着。
难道找自己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情吗？乔婉心想，以自己的能力也未必能帮忙解决问题吧。
见到乔婉前来，张良便点点头，让陈平和淳于意先行离开，自己需要单独和她聊一聊。办公室内转眼只剩下两人，乔婉静静打量着眼前这位当世向导的楷模，张良今年刚好五十，但擅长辟谷之道的他并没有呈现出衰老之势，依然精神饱满、神采奕奕，甚至不虚许多正处于当打之年的s级向导，让人很难相信这是一个已经在前线活跃了二十多年的向导所呈现出来的精神面貌。
“张良老师。”出于晚辈的敬意和礼节，乔婉先打了招呼。
张良颔首，缓缓地说：“在我说明具体需要麻烦你的事情之前，我想带你先去见一个人。”
“是。”
随后，张良就把乔婉带到了医疗处的尽头，那间传闻中的私人病房里。
原来所谓仪器滴答作响的秘密是真的存在的吗？
病房没有开灯，窗帘紧闭，唯一散发光芒的只有床头冰冷的仪器。乔婉眨眨眼，习惯黑暗之后，终于看清楚了躺在病床上的病人——与其说是病人，倒不如说是一具还有心跳和呼吸的骷髅来得贴切。
已经完全皮包骨了。
“你觉得他的状况如何？”张良询问道。
乔婉如实说了自己的判断：“我觉得已经完全没有抢救的必要了。”
呼吸、心跳，甚至连血流流速都很慢。
“是的，他能活到现在全靠这些仪器。”张良说，“但是他现在还不能死。你知道他是谁吗？”
张良的询问换来乔婉的摇头。
“他是我的老师，姜子牙。”
乔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答案，没有人不知道姜子牙，他的名字对于每个向导来说都如雷贯耳，但关键是姜子牙不应该是一个生活在一个多世纪以前的人吗？如果活到现在应该也有一百五十多岁了吧，在这个寿命普遍□□十的时代，简直长寿得不可思议。
张良仿佛看穿了乔婉的疑惑，开口解释道：“我拜师之时，老师就已经有一百多岁了，连我自己也算不清老师的年龄。”男性向导温声道，“走吧，别留在这里打扰他老人家休息了，让我们回办公室里接着谈。”
办公室内，张良轻车熟路地拈出淳于意珍藏的茶叶，替两人斟了一杯茶。
“你知道闪灵是什么了吗？”
乔婉捧着茶水杯，试探着回答道：“据我收集的情报来看，闪灵是向导对于复生的执念。”
“这么理解也没有错。”张良颔首，“学术上的解释是，当一个哨兵或者向导的愿望强烈到了一定程度时，他们的精神体可以做到主人死亡也依然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游离的精神体以完成主人的愿望为意志，并且在这个过程会产生一种‘自己即是主人’的错误认知。”
“而为了让自己像主人，它们做的第一步就是抢夺他人的感知能力和情感能力来武装自己，但是由于抢去也无法作用于自身，所以它们会不断重复上述过程直到被消灭。少之又少的异鬼和闪灵是真正为了实现主人愿望而活在世间，多数只是在徒劳地模仿主人。”张良凝视着乔婉，“所以你的理解也算是正确。”
“那我能做到什么？”乔婉局促不安地摩挲着茶杯杯壁。她有预感张良会交给她一个难题。
“闪灵的强弱取决于向导的强弱。汉塔不能放任一个如此强大的向导怀抱着愿望死去。”张良递给女生一份装有姜子牙个人资料的文件袋，“所以我们希望你能潜入到他的精神图景，然后消灭掉支撑着他存活于世的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