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营考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它只是目前提前招考进连海的这些学生的第一次正式挑战，却也关系到未来能不能分进全年级最靠前的优秀班级。
最后几天的日子里，大家一边接收着来自高中课本的新知识，一边抓紧时间复习，好应对这一次结营考。
结营考当天，大家分别按照特地打乱的座位表来到不同考场，考场其实就是这数十天来学生们一直在使用的那几间教室，在经过排列、整理后，清空了座位桌子里的所有无关书籍和用品，供考生使用。
陈时在三号考场，也就是三班，她刚走到三班后门的时候恰好遇见从三班教室里走出来的柯凡，他看着不是很紧张，手上除了一些文具也没有带其他的书用作复习，在这一点上陈时和他一样，都习惯在临考前这段时间放松自己，不再多看书本里的东西。
柯凡朝陈时挥手，“课代表，你在我们班考吗？”
陈时不由得无奈地笑了：“我们都不在同一班了，你怎么还叫我课代表。”
柯凡倒是跟她较劲了起来：“话不是这么说的，你看，以你的水平，我当然对你有自信，你也不比那些一中的尖子生弱，虽然我们是十三中出来的，但陈时你肯定能考进前十，那你既然能去最好的班级，我觉得我也可以拼一把，到时候我们又在一个班级里，你再当个一官半职的，我不还是叫你课代表吗。”
几天不见，柯凡别的方面没见有突出进步，这张嘴巴倒是话多了起来，说得陈时都没有办法反驳。
柯凡又问：“故兄呢？故兄在你们班咋样。”
周封故这人在哪都是那副悠然自得的样子，哪会有差。
陈时回答：“他挺好的，你也要加油啊，别被他甩在后面。”
陈时这么一说，柯凡来了斗志：“那必须的！我怎么会被故兄甩在后面！”
刹那间陈时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淡淡的回话：“那可不一定啊。”
声音来源的距离太近，几乎就是在她头顶上方发出来的，她稍稍一抬头，就看见了站在自己身后的周封故。
柯凡问：“你也在我们班考吗故兄。”
周封故点了点头，又很熟练地抬起手指将陈时仰起的头轻轻按了回去。
柯凡还没来得及再说点什么，就被从教室后门走过来的一个男生戳了后背：“你不走开挡门口干嘛——”
柯凡听言后侧身让了一让，那男生一副臭脸，走过去的时候又盯着周封故看了几眼，没有说别的，却让人觉得有些许的敌意。
陈时问周封故：“原来你之前说的三班有你的仇人，是真的啊？”
周封故不是很在意，只说着：“没这回事，不太熟。”
问周封故是问不出什么东西了，于是陈时问柯凡：“那个男生是你们班的吗？”
柯凡点头，“他叫马意，好像是一中的，平时一直挺嚣张的，成绩也还不算差，听说这次提前招正好给他瞎猫碰上死耗子了，擦线考上来的，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其他班级里已经来了监考老师，走廊上的学生大多都进了考场，柯凡和陈时二人告别后往另外的考场方向走去，而周严峰恰好从身后方向走来，在他们身前停下。
陈时干巴巴叫了句：“周老师好……”
周严峰对着陈时点了点头，又看向周封故：“还不进去？”
周封故没有说话，径直走进了后门，而周严峰继续往前门走去。
按照排好的座位表，陈时坐在靠门第一个，而周封故坐在最后一排的对角位置，两人刚好隔得很远，周严峰分卷子的速度很快，刷刷几下就把一叠叠卷子放到了每一列第一人的桌子上。
陈时转身过去向后面传卷子的时候瞥了最远处的那角落一眼，只见周封故依然挺直着上身靠在椅子上，淡然望着窗外的景色，照着他的神情来看，好像这场考试与他没有什么大关系，他只是恰好有空来陪大家度过这一天而已。
而陈时却记得，周封故前段时间复习时比往常还要更加专注几分的态度。
虽然不知道理由是什么，但她相信这场考试对他来说是重要的。
陈时转回身去，握住自己的答题笔，却忽然恍惚之间心跳得快了很多，有一种慌意莫名在她心中弥漫开来。
是太紧张了吗？
陈时摇摇头，将杂念抛开，继续答题。
语文，数学，物化，英语。
上午和下午各考两门，难度没有提前招那么难，但是毕竟也涉及高中知识，学生们也只花了这么十几天的时间学习掌握，运用起来自然没有以前日常考试那样熟练。
上午的两门考完后是午休时间，陈时走到半路突然想起来饭卡落在考场桌子上没拿，便折返回到考场，却发现周严峰还在讲台上整理卷子。
陈时多多少少对陌生的老师有些忌惮，更何况他是周封故的父亲。
她出于学生的本能反应又打了个招呼：“周老师好——”
周严峰在单独和她相处时比面对周封故要温和得多：“落东西了？”
陈时点点头，拿起桌子上的饭卡即将要离开教室的时候，周严峰又问：“你上课是不是跟周封故坐在一起的？”
陈时身体一滞，脑袋空白了一瞬，想不出来周严峰问这个是要让自己离周封故远一点还是想让周封故离自己远一点。
两者只是顺序不同，但是意思相差很大。
而周严峰只是顿了顿，继续问：“那他化学这段时间学得怎么样？”
完全是一个父亲关心孩子学业的口吻。
陈时不知道这句话周严峰有没有对周封故说过，但是她确实是第一次听。
“他理科都挺好的……也不能这么说，他所有科目都不错，但是理科是优势科目，化学我记得他也学得很快……”
陈时说得有些结巴，分不清楚自己是极力想证明周封故的学习能力，还是太想回应一位父亲的期待。
她深吸了口气，又重新说着：“不知道您有没有看出来，他对这次结营考挺认真的。”
即使是之前提前招都没有这么认真过。
周严峰很轻微地笑了笑，两父子有时候神情确实有些相似的味道，“我跟他有个关于这次考试的约定。”
陈时没有问具体是什么约定，这是他们之间的秘密。
“周老师，您可以相信周封故的。”
她只这么说。
考试的时间似乎总是过得比考前复习准备的时候快无数倍，大家或抓耳挠腮，或胸有成竹，很快，四门考试已经到了尾声。
因为本来分配给训练营的师资力量就不是很足，所以每个考场一天下来的监考老师都是同一个。
英语考试结束，铃响，周严峰起身提醒大家放下手中的笔，停止答题。
陈时抬起头，望向讲台上站立着的周严峰，她已经提前答完卷有一段时间了，身体却在那一刻不知为何不听使唤，右手自顾自地继续拿起笔攥住。
那一瞬间，好像被谁恶作剧了一般，她突然回想起第一世高考时，听闻周封故死讯后的自己坐在考试座位上，在英语听力阶段，也是这样紧攥着笔出神了。
陈时的双耳似乎被谁堵住了，她的周围只回响着幻想中的一串又一串宣告听力结束的广播忙音。
接着有声音在脑海里响起：
来不及了——
来不及了——
“陈时——陈时——”
陈时被身旁的叫喊拉回了思绪，周严峰看着眼前额头冒汗的女孩，只继续说着：“陈时，把笔放下。”
陈时低头看了看被自己握出一圈汗的笔，将其松开力放下。
周严峰从陈时开始，一个一个往后面收卷，直到收完周封故桌面上那最后一份卷子，才算结营考结束。
不少考生已经拿着文具往考场外面走了，周围环境自然而然地涌上来一些吵嚷声音，从静音状态开始慢慢扩大音量，即将恢复往日的活力。
陈时好像还沉浸在刚刚的幻想中没有完全出来，她脑袋很乱，抓不住具体的想法。
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或许这不是她的幻想，而是一种预兆。
而就在这一刻，周严峰带着怒意的一声喊话正式打破了表面的宁静：
“你桌子底下是什么东西？！”
陈时随着声音来源转身望向考场角落。
周严峰站在周封故位子旁边，从本不该放有东西的桌子底下拿出一本教科书举在空中。
陈时恍惚之间看不清周封故的表情。
她只看见那本教科书上硕大的“英语”二字，在高处摇晃。
本来不该有东西的。
果然有不该发生的事情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