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不成渡之吵着要来这北瓦看戏，指的就是这个？
是他在此处寻些演戏的小哥们，一同完成了“刺杀岳雷”那出戏？
屠术抬指摸着鼻头，瞟了秦伯阳一眼。
腹诽：这万渡之别的本事没有，竟会铤而走险，明明那夜，这秦伯阳也在场，就不怕这人瞧出些端倪来，当场识破他的诡计！
“知道那些银钱的来历吗？”万航站在秦伯阳身边道，“那可是赵府的银钱！”
“没错！老夫去……”刘劳根一听是赵府，忙不迭地点头，差点把自己已经兑换成金银珠宝的事也一并抖落出来。
谁不知道当今官姓赵？赵氏宋庭再怂包，区区一个平头百姓也不敢正面与之对抗。
本想以无字句凭证的借口把万航打发了！
自己这戏班子已经寻到三家买主，其中两家还付了银钱，自己只为一家开过字据。
这下倒好，头一家就是个硬茬！
“我认为，你更想知道这些银钱背后的故事！”万航慢斯条理地说。
刘劳根心底还在琢磨如何应付那三家买主，额头上冒出细密汗珠，他来不及擦，汗水沿着他的鬓角往下滑落。
“背后的……故事？”他结结巴巴地问。
“没错！这些银钱虽是赵府所有，但那都是受秦家少爷委托的缘故，我这位朋友，正是买主秦公子！”
万航眉毛一挑，示意他往秦伯阳身上看。
今日的秦伯阳身着月白色鹤氅，发丝高束，脚踩皂靴，加上他折扇轻摇的气定神闲姿态，端的是风流倜傥的豪门公子！
谁都没想到，刘劳根还没看清秦伯阳的装扮，就吓得一屁股做到了地上，“秦……秦……秦公子！”
万航也没料到他会做出这样的反应，连忙收起恶趣味地捉弄，一把将他从地上拉起来。
“对不住，万公子！”他恭敬施礼道，“这……这戏班归你了，归你了！”
“说吧，到底卖给了多少人家？”听韩世瑜说起过，刘劳根打的算盘就是“一女三嫁”，然后卷钱跑路。
他以为只要到了金国地盘，就没人会把他怎么样！
没想到这头一家买主就是秦家！
当今，秦家威名比那岳家军名头更盛！
谁人不知，连金军都难以撼动的岳家军在秦桧的运作下，已经土崩瓦解，就连大将军岳飞都被下了狱。
何止如此啊！民间还传，岳将军死于非命，魂魄不肯离去，一直游荡在人间，月满之夜，他附身于杨沂中身上亲自寻仇。
听说那万俟卨和罗汝楫的脑袋都搬了家，还有人被片鱼刀划拉后，被丢进油锅里烹炸了！
赵府灭门案就是他及部下的英魂所为，不然那些血脚印怎么会在浣纱河边就消失了，一定是从那儿入了地府了。
郝大胆趁夜偷摸，追着血脚印来到浣纱河，也差点被拖下去，好在被人救起，但如今已成痴傻儿，只知道抱着那些带血的扳指玉坠子喊“吾去也，吾去也！”
这样的传闻越传越邪门，胆小的和家中有孩童的人家吓得一到天黑就关门！
哪怕青天白日里，遇到刑部的衙役上门搜查，也大都不让进门，生怕他们的到来会招致不幸！
刘劳根身处勾栏瓦舍，闲言碎语平时听得就多，更何况是这五十多条人命的惊天大案！
各种信息每天换着花样地传来，从最早的邪祟索命，到如今的岳飞魂魄复仇……简直就是几出折子戏，好不精彩！
秦家名头虽想，但是民间少有人见过秦家其人，如今秦伯阳就在眼前，谁都会瞠目结舌吧！
“我……我我……”
刘劳根鬓间的发丝已被汗湿，墨色幞头也歪在一旁，大氅的系带松松散散，他磕磕巴巴地要表达什么，被秦伯阳一瞪，又吓得忘了词。
“到底卖过几家？”
“三家！”说完，似乎觉得不对，他伸出四根手指，“四家！”
“你待如何回应其他买家呢？”万航道。
“我自有分寸！”刘劳根垂着脑袋，一副认栽的样子，连头都不敢抬，仿佛三人是吃人的妖怪！
“你应付得来就好！不过，别忘记我们的约定，你离去前，与我当面交人！”
万航凑近他，抬手整理他的幞头，又替他弹去氅衣上的土灰。
当手掌拍向他厚实的胸口，刘劳根往后退了两步，两手抄在袖管里，两只眼睛像是要把脚尖前的地面盯出一个窟窿来。
秦伯阳这只“虎”着实胜过千言万语，单单一个“秦”字已令人心惊胆颤，何况他还厉声呵斥！
过多的话，万航此时是无法说出口的，比如说，刘劳根何时动身之类的！
屠术似乎看出些门道，走上前来，用手指点着刘劳根的胸口，阴恻恻道：“我兄弟说的话，你都听清了？”
刘劳根小鸡啄米般地点头，连连应声。
“别想着逃，记住！逃到天边也会……”
屠术凌厉的眼神，任谁看了都会汗毛直起，何况是受到莫大惊吓的刘劳根。
“那，刘老板，我们就这么说定了！”万航刚要转身，又突然顿住道，“那几个兄弟，就拜托刘老板多加照顾了！”
刘劳根哪敢不答应，他弯腰拱手，迫不及待地送走这三尊大神。
假如他知道杨沂中并不是被什么附体，而是被眼前这双有鹰隼般眼神的年轻人拿刀划拉了上百上千道，不知该作何感想！
关于这点，秦伯阳也是不知道的！
三人走出棚子门口时，万航故意慢走几步，瞥见躲在墙角处的韩世瑜，他不着痕迹地点点头，离开了。
只要刘老板被吓住，相信那些小伙子们是不会多嘴多舌的！
“渡之啊，我前面有说过，你这物尽其用的本事……”
秦伯阳站定了，望着万航，“你很棒！
我秦伯阳所拥有的一切，还有哪一样是你万渡之没有算计到的……
你务必告诉我，我好提前藏起来！”
万航尴尬一笑，他不久之后，就会跻身六大尚书之列了，尚书之位还可以再加利用一下！
“伯阳兄言重了！万某甘为秦家马前卒……仅此而已！”
“你信不信我一巴掌拍死你！”
秦伯阳闻言，抬起手臂作势要打他，见让他仰脸以待的样子，哑然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