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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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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恭有心想问她,若有一日她知晓自己的真实身份并非什么官吏家中的儿子,而是犯下滔天大罪的亡命之徒,她会否仍旧初心不改?

    可这短短数月,从云端到尘泥,他所经历的远超常人想象,也并不敢掉以轻心,让江栀察觉其中的端倪,这话只在舌尖一滚,很快就被压了回去。

    世人趋利避害亦是常情。他从前在京中也曾定下过婚约,出事伊始,对方生怕被牵连,火速退了这门亲事。人性经不得考验,江栀只是寻常闺阁女子,他不敢去试探,怕给她带来灾祸,也怕她经不住事,转头便将他卖了。

    因此王恭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转而打开她递来的油纸包,笑问她:“这是什么?闻着很香的样子。”

    “这是顾嬷嬷做的春卷和花糕。这些日子承蒙你教导,我却没什么可回报你的,想着带给你尝尝。”

    王恭打趣道:“若诚心要谢我,合该你亲手做,怎拿嬷嬷做的借花献佛。”

    江栀撇撇嘴,想起被他堂嫂倒掉的桂花鱼鲊,悻悻道:“嬷嬷手艺比我好许多。”

    “可我就爱吃你做的。”

    江栀听他这一句,面颊微微红了,浑当这便是王恭对她方才那句话的回应。两人在村口的大榕树下将一包小食分吃完,因去方家水路方便些,王恭便往桥下去撑船。

    只是到了方家之后,事情却并不如王恭起初预料的那般顺利。

    原来方家之前的那位雕版师傅本是听了一位师兄的撺掇,带了生平大半积蓄,前往会稽郡中,想要合伙开一家作坊,大展宏图。只是作坊将将建好,邻家烤褥子时烧起来,当天夜里连着烧了附近十几户人家。

    老房子都是木楼,师兄弟二人险些被困在里头,连条裤子都没抢出来,所幸官府打火及时,人虽然狼狈,到底全须全尾地抢了出来。

    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人活着,钱财尽失。两个人在郡中又没有熟人,连半两银子都借不着。那位师兄撞了南墙也不回头,誓言不混出个名堂,绝不回山阴。

    而方家这位岑师傅却没这份凌云壮志,潦倒了几日,饿了几顿饭后,赊账搭船回了山阴家中。

    可家里人对他怨声载道,熬了小半个月,他也再顶不住唠叨,便灰头土脸,硬着头皮又回老东家这里,舔着脸好话说尽,巴望着又回方家的作坊来。

    王恭领着江栀进去时,岑师傅也挨着椅子坐了半个屁股,战战兢兢赔着笑脸,很是臊眉耷眼。

    见屋中还有旁的客人,王恭拉着江栀退了出来,方老爷却抬手止住他:“你来得正好,也免得我回头难开口与你解释。”

    当下邀了二人就坐,方老爷又请岑师傅将自己的遭遇再讲一遍。

    江栀听他说话时,余光落在方老爷身上一瞬,见他五六十岁年纪,面相宽和儒雅,略微发福,两鬓已见斑白,埋头吹着手中滚烫的热茶,眉心拧做一团。

    岑师傅这些年来收了两三个徒弟,也许是因为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手底下的徒弟并不大成器。先前有了更好的去处便不顾东家作坊的死活,方老爷心中自然有芥蒂。

    可与岑师傅到底也有二三十年的情分,眼下对方遭了难,他若见死不救,落到别人嘴里,未必不是落井下石。且岑师傅是经验丰富老道的老师傅,若回了方家的作坊,即刻便能上手,凡事不必方老爷再操心。

    可江栀还是稚嫩的新人,手上有没有几把刷子很难讲,若与岑师傅手底下的徒弟一般不成器,到时再换人,折腾到年底,说不得今年作坊的年画生意就要黄。

    这样两个人相比较,实难取舍。

    王恭听岑师傅诉完苦,看了江栀一眼。来的时候,江栀满是憧憬,渴盼着从今日始,开启一份新的生活,这些日子她有多努力和专注,虽非日夜所见,但从她眼底下的乌青和眼中的血丝亦可明白,江栀为这份差事倾注了多少的心力。

    此事是他主动向江栀提及,因前段时间太忙才迁延到今日,因此这位岑师傅虽可怜,但王恭对江栀更愧欠。

    “老爷,我在方家做了二十六年,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以说没有我这头老黄牛,就没有今日的方家。这姑娘家哪里是做雕版的料?我在这行这么多年,从没见过女子学这个。女子力气不足,干不了这活儿。”

    察觉方老爷在王恭二人进来之后,神色便有些犹豫,岑师傅生怕搞丢了差事,说到最后,忍不住有些忿忿。

    方家如今家大业大,可当年也不过一个小作坊起的家。旁人都觉得他一个月八两银子还不知足,未免人心不足蛇吞象,可他这些年勤勤恳恳,拿到手的银子买不到好地段的一间铺子,可方家的铺子开了一间又一间,越开越远,这叫他又如何甘心呢?

    王恭听他如此说,心中大不以为然,转头对江栀道:“阿栀,把你刻的东西拿出来让岑师傅掌掌眼,看看是否如他所说,女子没能耐做这个。”

    江栀心中原有些死心了,她不过初学,自然比不得浸淫其道将近三十年的老师傅。若她是方老爷,权衡利弊,自然不会舍弃明珠,将宝押在她身上。连她自己都没什么信心。可王恭让她把自己的雕版拿出来,本着向岑师傅请教学习的心思,江栀还是将手中的包袱递给了他。

    这雕版自然并非当真是给岑师傅看。王恭接过,信步走到方老爷旁边,放在案桌上打开。岑师傅心情紧张忐忑,生怕稳稳的饭碗被江栀端了,亦步亦趋跟着。几人围在案桌前,仔细去看江栀所刻的版。

    可乍然打开,王恭面上一怔,而岑师傅瞧了片刻,迫不及待道:“这手艺比我那几个不争气的徒弟也好不了许多。而且老夫刻了二三十年的版,当真没瞧出来这姑娘刻的是个什么。咱们坊里卖的是年画,可不兴刻桃符。”

    所谓鬼画桃符,连岑师傅这样的行家都瞧不出江栀刻的是什么,方老爷看了一时,心中也有些失望。所幸他方才并未争一时长短,对岑师傅态度和气,并未泄露不满之态。

    包袱里一共两块版,虽然放在上面的一张瞧不出什么门道来,王恭仍稳住心神,将下头的一张翻了出来。

    岑师傅面上的笑就僵在脸上,丧着脸再也说不出贬损江栀的话来。

    这张版面上刻的是只线条流畅简单的小麒麟,虽只刻了线稿,却分明可见麒麟憨态可掬,爪下一只圆溜溜的滚绣球,更难得的是,比方家往年所卖年画的粗疏不同,江栀所刻之画,线条妍媚风流,又有一股纯挚的稚气在,可爱得不行。

    以往岑师傅所刻的东西在这小麒麟面前都显得粗笨鲁莽,呆板得毫无生趣。

    “这两块板子可不像是同一个人刻的。你莫不是找了他人代工,想骗过老爷一时。将来重金聘了你进坊,反而拙手拙脚,根本出不来活儿哩!”

    岑师傅摊开一双满是硬茧的手来,朝江栀努了努嘴:“我根本不信这下头一块板子是你刻的,不信你把手伸出来叫人看看。手艺人就是手板底下见真章,是非真假一看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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