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闻七点头，“但是无所谓，我这个人不喜欢跟人争什么，却也不想因为顾忌就违背自己的心意。”
顿了顿，“何况伴读们长大了之后个个都有自己的职责，现在还好说，等再过两年所有人都能独当一面，肯定无法经常待在主子身边，连通个信都需要好些日子，我还是挺不放心的。”
楚倦闻言，不由陷入了沉默。
谁又能放得下心呢？
有些事情就算不刻意去想，却也早就知道了结果。
紫珑培养出来的这些伴读本就是为了成为朝廷栋梁，成为主子手里可驱使的利剑，而不是为了留在身边做园子的绿叶红花。
伴读们小时畏惧宫规，对紫珑这个小公主则是又爱又怕，当然在严厉的苛责训导之下，还是怕的成分居多。
而至少年时，紫珑脾性明显比小时多了些暖意，对伴读的要求也不再那么严苛，他们还可以使使性子，多些时间跟紫珑交流感情。
可这样的时间其实是极为短暂的。
再过几年，伴读们各奔东西，领着属于自己的身份职责，在一方领土上做着自己该做的事，连任性的权利都不再有，至于多久还能见上一面，都变成了不可预料的事情。
楚倦这次之所以决定回帝都一趟，也是因为他的职责已经在奚州，此番回荆西是得了主子之令，借着回荆西的这个机会再回一趟帝都，可以勉强算是在迂回的行程之内。
毕竟直接回奚州之后，若没有主子允许，按照规矩来说是不可以擅自离开封地的。
“谢瑶呢？”闻七转头看了看，“没跟你一起过来？”
楚倦静默，忽然想起谢瑶还在凌烟阁等着他一起吃早饭，遂淡道：“这汤药你自己送过去吧，谢瑶今天没空。”
说着，径自起身离开。
闻七皱眉，瞪着他修长如青竹般的背影，忍不住低声咕哝：“就知道嘴硬，口是心非，提到谢瑶还不是立即就原形毕露……”
回到凌烟阁，看见小姑娘正趴在锦榻上看书，楚倦走过去把她拎起来：“看书没有看书的样儿，能坐好吗？”
“咦？你这么快就回来了？”谢瑶放下书，伸头望了望窗外，“事情谈完了吗？”
这还快？
若不是去跟闻七聊了片刻，他会回来得更快。
楚倦看了看窗外天色，缓缓点头，没兴趣提起那些无聊的人，转头吩咐侍女：“准备早饭。”
侍女恭敬应下，转身下去准备了。
谢瑶觑着他的脸色，“有人让你不高兴了？”
楚倦斜睨着她。
“谁惹你不高兴，揍他一顿就好了。”谢瑶伸手摸了摸他的眉毛，就是老母亲在安抚儿子一样，“别气，气坏了身子不划算。”
楚倦抓着她的手：“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生气了？”
“两只眼睛都看到了。”谢瑶撇嘴，“你心情看起来很不好。”
心情不好是真的，但还没到生气的地步。
况且被许欣茹惹到的那点不悦也早在闻七那儿溜达一圈之后就被抛诸脑后了，不相干的人他从来当做空气，不值得影响他的心情。
跟谢瑶在凌烟阁吃完早饭，楚倦收到了一份情报。
衡州纪家兵败，残兵败将已缴械投降，密谋造反的纪家家主及三百余口宗亲和心腹则尽数被墨陵川下令诛杀，无一活口，连待回京都审判问罪的流程都省了。
楚倦想到帝都刑场上去年里两次处斩朝廷官员，一次是镇陵王家族，一次是俞氏，大概紫珑已经厌烦了这种处置方式，或者也会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以及直接让衡州百姓和军队早些明白局势，所以才直接让墨陵川至自己处置了。
不过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虽说以朝廷律令斩首示众，或者用更严酷的刑罚才能震慑天下，震慑各方蠢蠢欲动的野心，让更多人生出忌惮，不过鉴于紫珑这位主子在某些方面比较佛系的心态，故意去震慑谁似乎没什么必要。
战场事，战场了。
既生了内乱，平了乱就是，主谋之人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行，杀了便是。
楚倦倒是觉得，越是如此轻描淡写的处置方式，反而越能证明皇族的底气和实力，也更能起到震慑人心的作用。
不过衡州叛乱平了之后，墨陵川大抵就会收兵回京复命了。
他想了想，朝谢瑶道：“这两天把东西收拾一下，三天之后我们离开楚家，回帝都。”
啊？
谢瑶诧异：“这么突然？”
“已经多待了一个多月，哪里突然？”楚倦语气淡淡，“稍后你去跟楚弈说一声，让他准备准备，这两天跟方姨娘多处处。母子二人分别之后，再见面大概至少得等两年。”
谢瑶哦了一声，想了想，眼含期待地道：“回到帝都之后，我是不是也可以进宫看看？长这么大，我都没进过宫呢。”
楚倦嗯了一声。
谢瑶既高兴又紧张，“宫里的贵人是不是都很凶？我要是犯了错，会不会被打板子？”
“要看你犯的是什么错。”楚倦语气里透着漫不经心，“要是冒犯公主殿下，那就不是被打板子了，有可能会性命不保。”
谢瑶撇嘴：“我又不傻，怎么会冒犯公主殿下？”
“我以为你是个傻的呢。”楚倦斜睨她一眼，“还没进宫就怕自己做错事？你小心一点别做错事不就好了？”
谢瑶怯怯地看他一眼：“可是听说宫里规矩很严，抬头看一眼贵人都会被视为大不敬，那我要是不小心……”
“哪来那么多不小心？”楚倦打断了她的话，“有我在，你怕什么？”
谢瑶微默，随即缓缓扬翘起嘴角，笑得眉眼弯弯，连瞳眸里都放着光：“就知道公子会说这句话。”
楚倦：“……”
“我一定要紧紧跟着公子，公子走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公子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谢瑶抱着他的手臂摇起来，自顾自地打着如意算盘，“这样如果还是犯错的话，那就是公子教导无方，要罚也该是公子受罚。”
楚倦眯眼：“你想得倒是挺美。”
谢瑶声音软糯糯的：“人家是个小姑娘嘛，身子板弱，经不起几下板子责打，公子是个男儿身，应该比我耐得住。”
楚倦无语：“……”
合着他就应该替她遮风挡雨，还得替她挨打受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