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要多想？
楚倦很难不去多想。
不过这些年他性子大多疏懒，凡事不愿与人过分计较，甚至是懒得与人计较，此时虽然对楚玄璟刻意示好的态度不以为然，甚至有些不耐，却还没到发脾气的地步。
水温的确刚合适，两只脚泡在热水里，暖洋洋的感觉从脚底蔓延至小腿，这位原本以为养尊处优的楚家二公子正低着头，专注地按摩着兄长的脚踝和脚底穴位，熟练的手法像是刻意学过一样。
楚倦干脆放下书，单手抵着额头，放松身体倚靠在榻上，淡淡说道：“手法不错。”
楚玄璟嘴角微扬，俊秀的脸上多了些笑容，“兄长觉得舒服就好。”
“为什么这么做？”楚倦神色淡淡，“我们多年未见，兄弟之间也没有太深的感情，我不觉得你有必要如此放低身段，委曲求全。”
“玄璟不觉得委屈。”楚玄璟语气温和，“正因为多年未见，所以我才更觉得应该做点什么来维系兄弟之间的感情，我跟兄长一母同胞，弟弟服侍兄长理所应当，并不存在放低身段一说。”
楚倦哂笑，对此不置可否。
“兄长怀疑我别有用心吗？”楚玄璟抬头看了他一眼，很快又低下头去，“兄长放心，我真的没有任何企图。”
楚倦道：“谁让你过来的？父亲还是母亲？”
“不敢欺瞒兄长，母亲只是让我对兄长恭敬一点，不可怠慢了兄长，母亲说我们是割不断血缘的亲兄弟，不能冷漠得跟陌生人一样。”楚玄璟声音很轻，温润悦耳，却让人听出了其中的真诚，“我觉得母亲说得很有道理，可兄长待在帝都十年，对兄长恭敬的人很多，不缺我一个，我要真心对待兄长，就该多做些弟弟应该做的事情。”
楚倦嗯了一声，算是接受了他的说法，嗓音依旧是慵懒倦怠的，“你见过谁家的弟弟帮兄长洗脚的？”
“我见过很多种兄弟之间的相处方式。”楚玄璟道，“兄友弟恭是其中最寻常的一种，也有为了利益反目成仇的，还有一些淡漠如水……虽然很少有弟弟给兄长洗脚，可我觉得这是我能弥补兄长的一种方式。”
“弥补？”楚倦嘴角扬起一抹轻嘲的弧度，“你做了什么事，需要弥补我？”
楚玄璟抿唇，微微抬头：“母亲这些年对兄长一直愧疚，只是很多话无法诉诸于口，我觉得……”
“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楚倦漫不经心地问道，“回到家里就抱着母亲痛哭流涕？”
楚玄璟噎了噎：“我不是这个意思。”
楚倦声音越发淡了些：“那你是什么意思？”
楚玄璟沉默片刻，真心诚意地说道：“兄长离开家里的时候还小，玄璟那是年纪也小，如果可以选择……”
“如果可以选择，你宁愿留在家里的人是我，被送出去的人是你？”楚倦挑眉，显然知道他要说什么，“你觉得委屈了我，所以现在想尽心尽力地弥补？”
楚玄璟点头：“是。”
楚倦似是觉得有趣，眉梢轻挑：“你想如何弥补？”
楚玄璟道：“兄长但凡有任何吩咐，玄璟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不要你赴汤蹈火。”楚倦淡道，“楚家这份家业你主动放弃，让我来继承如何？”
“兄长当真？”楚玄璟抬头，几乎没有任何犹豫，骤然发亮的眼睛里甚至带着明显的惊喜，“兄长真的愿意继承家业？”
楚倦不发一语地盯着他的表情，黑眸微沉，让人看不出心里情绪。
“兄长？”楚玄璟见他不说话，有些不安地开口，“兄长是不相信玄璟的话吗？”
楚倦若有所思：“你是不喜欢掌家业？”
楚玄璟敛眸不语，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既然你说当年年纪小，那么就该明白我离开家被送进宫一事跟你无关，不需要你来弥补什么。”楚倦淡道，“另外，我常年不在家，跟父母兄弟的感情自然没那么深，不过这不代表我在外面就受了什么委屈，也不需要谁来弥补。”
楚玄璟低声道：“我就是想跟兄长多亲近亲近。”
楚倦道：“练武了吗？”
“嗯？”楚玄璟不解地抬头，“兄长说什么？”
楚倦淡道：“我问你在家练武了吗？身体素质如何？”
楚玄璟沉默一瞬，缓缓摇头：“我不喜欢练武。”
“楚家家大业大，以后家主需要操心的事情很多，你没有强健的体魄如何能行？”楚倦皱眉，“况且习武在身，关键时刻也能保护自己，不喜欢练武？是不是这世上所有的事情只要不喜欢就可以不做？”
楚玄璟低着头听训。
被兄长训斥，他不但心里没有丝毫不满，反而觉得丝丝欣喜，抿了抿唇：“兄长教训得是，玄璟不该觉得练武辛苦就偷懒不练。”
楚倦垂眸看他：“……”
“公子。”屏风角落里响起谢瑶小姑娘稚嫩的声音，“既然二公子体魄不好，就让他跟我一起扎马步吧。”
楚玄璟转头，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谢小姑娘并没有去休息，而是蹲在角落里扎马步，别说，小姑娘身体娇小，扎马步的姿势还挺标准。
然而，楚玄璟默了默。
他觉得自己可能还不如小姑娘扎得稳，而且锻炼身体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应该不用太着急……
“去跟她一起扎马步。”楚倦淡道，“我看看你体质如何。”
楚玄璟啊了一声，俊秀面上浮现为难之色：“兄长。”
“怎么？”楚倦皱眉，“不会？”
楚玄璟抿了抿唇，硬着头皮否认：“不是，我这就去。”
说着，认命地起身走到谢瑶小姑娘旁边，对着墙壁调整一下状态，然后转过身来贴着墙壁站好，深深吸了一口气，学着小姑娘摆出了扎马步的姿势。
几乎在他半蹲下去的瞬间，楚倦眉头就跟着皱了起来。
“二公子，你的姿势不对。”谢瑶转头看着他，开口纠正，“两腿分开，继续往下蹲一点，脚尖要平行向前，含胸拔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