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他刚刚两岁的儿子借给公主玩几天？
凤栖梧想了想，觉得不太妥当，于是沉吟片刻：“毓儿比较调皮，怕是会打扰到公主休息。”
“没关系，本宫专治调皮。”
凤栖梧：“……”
轻咳一声，他道：“臣打扰了，这就告退。”
紫珑道：“那明日一早……”
“公主殿下刚办完一件大案子，着实辛苦，理该好好休息几天。”凤栖梧微笑，“臣身为丞相，为陛下和公主分忧解劳乃是本分。”
紫珑从容点头：“丞相若是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本宫定为丞相解决。”
“多谢公主殿下关心，臣感激不尽。”
“嗯，天气越来越凉了，丞相大人操心朝政大事的同时也别忘了关心关心毓儿，他年纪小，记得让他多穿衣，多吃饭，好好长身体。”
凤栖梧心里想叹气，面上却还是笑得温雅：“多谢公主殿下，臣一定谨记。”
君臣二人相互恭维了好半天，凤栖梧身心俱疲地告退离开。
“号称风流倜傥宁要整片花园而不愿在一棵树上吊死的丞相大人，终于也被夫人和儿子给牵制住了。”青鸾端来一盘切好的桃肉，“主子暂时不打算接手朝政？”
紫珑道：“政务枯燥，还不如看美人有趣。”
小孩就该有小孩的乐趣。
谁家十二岁的小孩愿意跟木偶似的坐在龙椅上，听下面一群老迂腐废话连篇？
况且还有一个能者多劳的丞相大人在，她就不去凑人头了。
紫珑想到晏九之前说的话，淡道：“玄一玄二有没有消息送回来？”
从奚州回来之前，她就把玄一玄二派去了穆国，让他们暗中注意到帝都的动向，看看宸瑾最近有没有接触到什么特殊的人，若有消息及时传回。
“暂时还没有。”青鸾道，“主子若是不放心，不如过完年我们去穆国走一趟？”
姐弟二人也许久没见了，见个面，联络一下感情也挺好。
紫珑没说话，沉默地注视着远处大树上已经有了几片泛黄的叶子，淡道：“锦华现在怎么样了？”
青鸾微愣，摇了摇头：“奴婢不清楚。”
紫阳殿是隶属于帝王的机构，只听帝王一人号令，其他人不能随意打听殿内之事。
“让掌殿过来一下。”
“是。”
青鸾领命，转身走出去，把紫珑的命令传达给守在外面的暗卫，然后自有暗卫去紫阳殿传命。
紫阳殿掌殿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叫薄隐，紫珑以前见过他一次，那时候他还不是掌殿，只是殿里的一个教习，身兼刑堂堂主。
听到刑堂两个字就足以想象这个人手段有多狠，心肠有多硬。
不管最重要的是他武功很强悍，在整个殿内无人能及，所以在前一任掌殿年满卸任之时，他顺理成章地成了新任掌殿。
紫珑坐在宸宫花园的凉亭里，品着香茗，眸光平静无波澜。
空气中有细到几不可查的波动。
紫珑阖上眼，敏锐的感官辨别着出现的这个人，静得仿佛空气，即便是在白天，也能将自己隐藏得像个影子，让人难以察觉。
“紫阳殿掌殿薄隐，参见公主殿下。”无声无息走进凉亭，颀长瘦削的身躯跪到地上时都没有弄出一点点声音，直到他开口，声音漠然无绪，听不出一点属于人类该有的情绪波动。
紫珑睁开眼，目光落在他身上——准确来说，失落在他黑色的头顶，以及跪伏的脊背上。
表情就这么顿住一瞬，紫珑心里清楚紫阳殿的习性，所以并不跟他浪费时间也不说废话，只淡淡道：“紫阳殿两个月前刚进了一个少年，叫甘锦华。”
薄隐回道：“是。”
“他现在在哪个殿？”
“武殿。”
紫珑道：“情况如何？”
薄隐的回答很格式化：“资质合格。”
紫珑沉默。
紫阳殿掌殿对手下武者的评价从来标准，没有什么“还好”，“不错”这样的主观判断，也不会带有惊叹语气的夸赞，只如机器般如实陈述。
合格或者不行。
当然，不行的也就轮不到谁来问了，大概在厮杀中就直接化作了尘土。
武殿是整个紫阳殿最残酷的分殿，每个顶级武者都是踏着不知多少尸体走出来的，锦华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以后也要面对这些。
“他是本宫的人。”紫珑道，“你盯着一些，受点伤无所谓，但别让他缺个胳膊断了腿。”
“是。”薄隐应下，“甘锦华失忆了。”
失忆？
紫珑皱眉：“怎么会失忆？”
“他自己的选择。”
紫珑沉默。
自己的选择，为了更好地训练，让自己暂时摒弃所有的感情，成为一个杀人工具？
倒真是对自己够狠。
“本宫知道了。”紫珑道，“你回去吧。”
“是。”
薄隐应下，随即身体一闪，转瞬间在眼前消失了踪影。
紫珑在凉亭里坐了片刻，眉头微敛，不知在想些什么。
青鸾走上凉亭：“主子，陵川求见。”
“让他过来。”
“是。”
“主子。”一袭墨袍的少年走来，恭敬地行礼，“陵川有事禀报。”
紫珑嗯了一声。
“关在刑部大狱中的容莲，提出想见主子。”墨陵川道，“她说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主子当面谈。”
重要的事情？
紫珑眉梢轻挑：“的确到了她该开口的时候，我以为她还能忍耐多久呢。”
墨陵川眉头微皱：“主子知道她的目的？”
“她的底还没交代清楚呢。”紫珑淡笑，“从奚州被押往地都，虽说长途跋涉，不过到了帝都却也并不耽误秋后问斩的时间，这些天本宫放任让他们留在刑部大狱，可不是因为心慈手软，菩萨心肠。”
墨陵川没说话，眼底却是若有所思。
紫珑知道容莲这个人有妖气。
虽然是个柔弱女子，却比世间大多男子要厉害，而且她的厉害手段常常让人防不胜防，所以为了避免意外发生，紫珑并没有让人把她从天牢里带出来，而是亲自去天牢走了一趟。
通过一条狭窄昏暗的甬道，墙壁上方的油灯发出幽暗的光芒，天牢里安静得像是一座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