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下属将情况禀告完,慕容轩没说话,迟暮手心却出了汗。
他知道他在赌命,也在赌这听海国大王子的一念间。
一念生一念死,总会给出个结果。
犹豫了一会,慕容轩慢慢放下剑,冷声道:“我若帮你见到我父王,你待如何?”
“殿下知晓的,失踪的神官并非我一个。”
迟暮捂住自己的脖子,打起精神道:“另一位神官身份贵重。若是国主为他奉上香火,天庭诸神必会知晓他的存在,届时必然不会坐视不理。”
他又怕慕容轩不信他,继续道:“殿下也看见了,我并无任何法力,身手也不太行,昨夜救你另有其人,可人家也不是无缘无故甘为我效命,一切不过是看在那位身份贵重的神官面子上……”
“若是奉了香火,你口中的神仙大概多久能来?”慕容轩开口打断他,“能确保一定救我国子民吗?”
迟暮没想到他态度转变如此之快,一时未反应过来,只是道:“约莫后日?自然是能保证听海国民众安全。”
“后日来不及,王城残余士兵最多撑过今晚。”
迟暮闻言默了默,试探道:“若是现在去,明日太阳落山之前应该可以。”
慕容轩一把抓住他:“那便走吧。”
……
听海国国主的宫殿比迟暮想象的冷清。
他小心翼翼推开门,慕容轩却先他一步进了那暗无天日宛若牢房的地方。
“父王,儿臣有要事禀报。”
坐在角落里有些佝偻的老人缓缓抬起了头,有气无力道:“何事?”
“听海国现下情况危急,需要借助神仙之力。”慕容轩直截了当道,“儿臣希望您能亲手为他们奉上香火,请神入我听海国。”
他边说边将一旁的迟暮推了进去。
迟暮:……
国主闻言,黯淡的眼神忽然亮了起来,下一秒他拿起跟前的碗,哐当砸在了地上,摔成几片。
“孽障,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国主咳嗽两声道,“听海国向来只杀神,怎能请神?”
“若能保子民安然,信一次也无妨。”慕容轩毫不畏惧,“还望父王垂怜。”
他给了个眼神示意迟暮动手。迟暮点点头,从怀中掏出发皱的账本和朱笔。
结果因为不做香火官太久,加之第一次面临这种宫廷父子相逼的严肃境况,他一下不知道怎么写了。
想了片刻他才问道:“敢问国主姓名,年岁,所奉何物,还愿期为多久?”
国主沉默不语,慕容轩替他答了:“慕容先,五十一岁,以听海国国运为奉,还愿期一天。”
国运?一天?迟暮诧异回头,没有敢下笔。
慕容轩却下了破釜沉舟的决心:“若是今晚城破,再好的国运也没用。快写!”
迟暮吓了赶紧翻开最新一页,在上面写下:慕容先,听海国国主,自甘以听海国国运为奉,请下财运愿,天界九品一级香火官迟暮受理,以天为证,以血为契,还愿期一天。
“只需按下手印即可。”他将账本恭敬奉到国主面前,“没有印泥,国主可用血来抵。”
国主没理他,只是沉沉望着不远处的慕容轩:“轩儿,你要想好,请神容易送神难。若是他们真的来了,听海国就没有我慕容王族一席之地了。民众只会信奉更强的力量。”
“还请父王速速按下。”慕容轩坚决道,“我还有许多事要处理。”
“好。”迟暮便见国主冷笑了一下,用地上碎片划开自己的手指,在账本上按下了殷红的血印。
契约生效了。
此刻天庭,呆在重决殿的水神行雨正在翻看云淮处的记档,未曾想一阵明亮的光芒忽而在殿中显现。她回过神一看,厚厚的记档上,莫名多了一条账目。
——听海国国主慕容先以国运奉上香火。
她眉头一皱,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连忙唤道:“来人,速请花神文神过来。”
“听海国?”
文神盯着这条账目来来回回地看,奇怪道:“我在天庭担任神官多年,从未听说有这样一个国家。”
“莫非是新建立的?”花神大胆猜测。
“怎么可能?”文神道,“一个国度最少也得数万子民。无缘无故多出来这么些人,天庭不可能不知道。”
“我倒是觉得有些蹊跷。”
水神道:“你们看看,这是给财神的供奉。”
花神与文神看了一眼,瞬间了然。
难不成云淮在听海国?
“若是真有一个我们不知道的国家,那它不一定是新建立的,”水神轻声道,“它可能存在许久,但一直在隐藏。”
九洲只有一个地方是神仙进不去的。
“我立马带人去无悔之海,”花神道,“亲自寻找云淮的下落。”
“无悔之海天生有一股压制神仙法力的力量。”
水神道:“你若贸然去找,不太容易。”
“是,现在祭孽横行,难保那地方没有。”文神点点头表示赞同,“你还是携个神兵防身吧。”
“那我带上财神的风灯。”花神想了想道,“我的神兵坏很久了,一直没修。”
水神文神:……
云淮醒来时,已是晚夜时分。
他恍惚觉得自己做了许久的梦,梦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黑暗。
一个略带惊喜的声音从他耳边响起:“主神!你醒了!”
他抬眼,便看到白术又是高兴又是担忧地跑过来。
“白术?”云淮不解,“你怎么在这?”
印象中他最后一次见到白术,是在遭遇袭击之际。
白术道:“此事说来话长……”
云淮正认真听着,脑海里突然涌入一些陌生的碎记忆,他顿时有些难受,揉着眉心下意识道:“迟暮在哪?”
“原来高高在上的主神还会关心自己的下属。”
昭匀就在此刻进了门,冷笑道:“我以为他们只会在乎自己,不会管旁人的死活。”
云淮闻声瞥了一眼,想起来他是谁,没说话。
“昭匀你够了,火气还没撒完吗?”白术道,“别不知好歹。”
“我不知好歹?”昭匀冷笑着看向云淮,“到底是谁不知好歹,落难后死皮赖脸缠着迟暮,现在又叫他以身犯险?”
“你少说两句行不行?”白术见状急了,拦着昭匀道,“算我求你,主神他才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