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古至今，杀人放火好像总是连在一起的，不过也能理解，毕竟熊熊燃烧的大火能毁灭所有证据，让世人只得出一个烧死的死因。
“走水啦！走水啦！”宫人惊恐的尖叫声传出了很远，在救火技术不太成熟的年代，以木制建筑为主的皇宫可是很容易烧起来的。
“快去禀报皇上！”“快救皇后娘娘！”“快去提水救火！”的声音响成一片，到处都是忙碌又慌张的宫女太监。
“看到‘自己’被烧死是什么感觉？”江之央坐在离中宫不远的坤宁宫的屋顶上，笑着问华姝。
“解脱了。”华姝看着往来的人群，可能是人心冷了就不会再热起来吧，她亲眼看着皇上派来的暗卫给她下药放火，毁尸灭迹，心里竟然毫无波动。
“华家给你准备的新身份，一个身体不好常年住在小城中的官家小姐。”江之央看着她“按照约定，我会救你一命，里面的‘尸体’任谁也看不出来不是你的，之后我会送你到那个小城，你会在那里过一辈子。”
“是啊，以后我不再是皇后华姝，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姑娘罢了。”华姝也有些感慨，一念之差，最后竟真的救了她一命。
“恭喜你，获得了崭新的人生，也祝福你能过的幸福。”江之央微笑这送上祝福。
后来果真去江之央所言，华姝觅得良人，二人感情好的如胶似漆，虽无大富大贵，但生活无忧，子女孝顺，一生顺逐。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沈渔愤怒的回到殿中，哪怕她再不谙世事也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毕竟她今天刚刚遇到五蕴楼的弟子，回到坤宁宫后就被囚禁了。
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乔安年在她身边放了人手，对方才能时时刻刻知道自己的状态。
沈渔感觉非常不舒服，对于修士来说，这种行为是极冒犯的，这样时时刻刻监视她，是把她当成什么了？！
“我要见乔安年。”沈渔面无表情的对把她架回来的宫女说。
“沈小姐，奴婢等人根本没有通报的资格。”宫女一脸为难“奴婢也出不去这坤宁宫啊。”虽然说话有些古怪，但这位极得圣心的沈小姐脾气还是好的，从不打骂折磨宫人。
“沈小姐喝口茶，消消气吧。”一个宫女小心翼翼的把茶杯端过来。
“放下吧，”沈渔虽然气恼，但无意为难这些只是听命行事的宫女。
“沈小姐饿啦吧，奴婢去给沈小姐拿着点心吧。”宫女有些焦急。
“不用了，我现在不想吃东西。”沈渔气都气饱了，哪有心情吃东西。
“沈小姐，得罪了。”两个宫女对视了一眼，齐声说道。
什么？
一个宫女从身后抱住了沈渔，束缚她的行动能力，另一个宫女直接把茶灌进沈渔口中，用手死死捂住她的嘴，强迫她咽下去。
，如果沈渔能说话，那她的最后一句话一定是骂人。
江之央没有阻止，要想看清一个人，这是必不可少的步骤。
沈渔的记忆只到她被迫喝下那盏奇怪的茶，之后的事情便全都记不得了。
她看了看窗外，窗外一片漆黑，现在天还没亮吗？
“小渔醒了？”乔安年温柔俊逸的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小渔饿了吗？”
沈渔怔愣了片刻，抬手打了乔安年一巴掌。
她的力度不小，乔安年的脸颊都被打红了，他却丝毫没有在意。
“乔安年，你是不是把我当傻子？”沈渔的表情出奇的冷漠，哪怕再好脾气的人，对这种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的行为都无法忍受。
“小渔怎么会这么想？”乔安年眉头微微皱起，眼神忧郁万分“我只是太害怕了，我怕小渔再也不回来见我了，我已经等了六年了。”六年太漫长了，他甚至不知道沈渔会不会有回来的一天。
“乔安年，”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沈渔反倒冷静了下来“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天真，特别好骗，只要每次你一卖惨装可怜，哪怕你是故意受伤的，我就会忍不住心软的留下来照顾你。”
乔安年有些惊讶，他一直以为沈渔没有看出这些，他以为她向来很天真无邪，不懂那些阴私手段，也不知道他的那些阴暗的心思。
原来，她都是知道的吗？
沈渔感觉到很讽刺，嗤笑了一声“大概是九年前我第一次来凡界，对凡界的事情都是懵懵懂懂，有很多不知道的地方，所以才让你觉得我什么都不懂吧。”她好歹是修士，怎么可能连真伤假伤都分辨不出来？
“说吧，我睡了多久。”沈渔不想看到他，把头扭到了另一边。
“一天一夜。”乔安年有些犹豫，还是实话实说。
他派人去看过那个沈渔昨天与红衣男子约定好的街道，那个自称是她师弟的人在等到天黑之后已经离开了，哪怕小渔现在一时气愤不理他，他也可以慢慢哄好她。
“你是看我的同门师弟走了才来叫我的？”沈渔也不傻，立刻明白过来所有事情的经过。
“是，我只是太孤单了，我不想小渔离开，我想要小渔永远陪着我。”乔安年小声的说道。
“乔安年，虽然我一直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但没想到你的手段也有用到我身上的那天。”沈渔闭了闭眼睛，“我喜欢你，但我从未想过让你放弃凡界的一切跟我回到修仙界，哪怕做到这个对我来说不算太难。”
“那么你呢？当我众叛亲离，失去一切的时候，你是为我感到伤心，还是因为我只能在你身边心里有些窃喜？”沈渔直直的看着乔安年“当我有机会回到修仙界的时候，你是替我能再次见到我的亲人朋友而高兴，还是怕失去我而恐惧？”
“小渔……”乔安年有些慌乱的看着沈渔，他忽然有种他真的要失去她了的感觉。
“我从未要求你无私，但如果你为了得到一个人，哪怕去伤害她也在所不惜，那你就不配得到任何人的情感。”
沈渔再弱，毕竟是从弱肉强食的修仙界中走出来的修士，能够宰杀凶残的灵兽，哪怕没了灵力，她也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况且见过血的修士，再弱能弱到哪去呢。
“很好哦，小渔。”
一个不属于二人的声音打破了死寂的大殿，刚刚扮演完五蕴楼法外狂徒张山的江之央一回来就听到了一场大戏。
“是你！”乔安年愕然的站起身，他只见过江之央几次，却对她的印象尤为深刻。
正是对方点出了他和沈渔面对的重重困境，哪怕她说的是对的，也不妨碍乔安年厌恶这个人。
“江之央？”沈渔也很惊讶，江之央怎么忽然出现在这里？
“我来的时候听到了一个有趣的消息，”不请自来的江之央丝毫没有当客人的自觉，自顾自的坐下“中宫失火，皇后娘娘于昨日午夜薨逝，你说有趣不有趣？”
“是你杀了姝儿？！”沈渔气愤的站了起来，这么长时间，她早已把经常照顾她的华姝当成了朋友“这也是为了我吗？”为什么他能那么理所当然的伤害她，伤害她的朋友，还要说是为了她？
“我……”你听我解释，皇后宫中只是偶然失火，并不是我做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这个早就想好的借口却没能说出口，眼前的沈渔太让他陌生了，陌生到让他不敢认。
“还记得你曾经讲给我的故事吗？”沈渔取下了她一直带在身上的飞鱼玉佩“飞鸟与鱼相逢于一片海域，它们彼此相爱，但最终却离散。”
“飞鱼玉佩意味着鱼长出了翅膀，可以和相爱的飞鸟在一起，哪怕是不可能的爱情，也能变成有可能。”
沈渔直视着乔安年的眼睛“但现在看来，鱼就是鱼，它只适合生活在水里，如果强行让它飞出水面，就只有窒息而死这一个结果。”
沈渔松开手，任由那枚她曾经视若珍宝的飞鱼玉佩掉落在地上，变成一地碎片。
“飞鸟与鱼不同路，从此山水不相逢。【注1】乔安年，从此以后你我二人再无相见之期。”
沈渔比江之央预想的还要果断坚决，其实她原本也不懦弱，只是不想辜负对方的心意罢了。
“小渔……”乔安年惊慌的想要拦住沈渔，他想说他错了，他以后再也不会这么做了，这是最后一次。
但江之央没给他这个狡辩的机会，直接把他定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小渔想好了吗？”江之央笑意盈盈的问道“回到修仙界，从此再不相见？”
“嗯，”沈渔点了点头“我想向师父道歉，虽然我余下的寿元可能不多了。”
“不一定哦。”江之央把手放在沈渔肩上，封印修士全身灵力的法术很复杂，她现在还做不到，但好在不太难解开。
“走吧，”江之央劝道“大海里的鱼应该有更广阔的世界，而不是困于方寸之地，成为他人赏玩之物。”
“走吧。”沈渔走出宫殿，全程没有回过一次头。